现在的盛子越,无比理解当年三舅陆星华在高考前夕紧张得双腿发抖、整夜无法安眠的状态。
付出越多,越渴望得到预期的结果。
太过用力,所以无法承受失败。
这一次方案投标,如果失败了呢?如果让岗村雄也拿下项目呢?会不会所有人都会指责自己,不曾努力?
谁会看到盛子越身上背负的压力呢?他们只在意结果。
顾鞍知道。
在压力巨大的时候,人需要放松。最能让盛子越放松的,莫过于她成长的地方:陆家坪。
她从襁褓之时起,便在外婆身边长大,徐云英是她的人生导师,陆家坪是她的Jing神归宿。
坐飞机到湘省省城,盛世集团湘省分公司的司机已经等候在机场。
驱车开往陆家坪,徐云英接到消息早就等到村口。
还是那棵老槐树,还是那被收割过后只剩下稻草根部的田野,还是那炊烟袅袅的小村庄,还是那个从小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外婆。
一切都没有变化,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
只是外婆已经背脊不再挺直,她略微佝偻着腰,穿着盛子越送的羽绒服,外面多披了件棉袄罩衫,花白的头发依然梳得纹丝不乱,但看着稀疏了不少。
七十岁的外婆,已经老了。
盛子越的内心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从车上跳下来,一把将徐云英抱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外婆,我回来了。”
徐云英老了,个子也似乎变矮了。她被盛子越抱住,眼含泪水,连连点头:“欸!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一次回老家,盛子越没有惊动其他人,连父母都没有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这样带着顾鞍,顺着自己童年成长的轨迹走一遍。
徐云英看到盛子越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这孩子最近心里不好受。
怀孕三个月的她丰盈了一些,但眼睛里似乎光亮少了许多。这孩子向来冷静、有主张,若不是遇到难事,绝对不会掉眼泪、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徐云英没有多问,只拉着盛子越的手,领着她往家去。
老屋没有太大的变化,只这两年家中有钱,修缮屋顶、添补瓦片,屋里的夯土地面做防chao处理,铺上暗色的水磨石地板。
从村口走回老屋,黄泥路因为霜冻偶尔会踩到冰碴,咯吱咯吱地响。现在的徐云英走路速度慢了许多,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风风火火。
顾鞍和盛子越一左一右地扶着徐云英,问:“家里还有谁?”
徐云英欣慰地说:“你四舅妈在家,她做事麻利得很,我和你外公都靠她照顾。你爸妈、四舅都让我们去县城住,只是我舍不得这里。”
十二月底,南方天气shi冷,又没有暖气,穿得都比较多。徐云英穿着棉衣、棉裤、棉鞋,看着胖乎乎的。
她一边走一边道:“你们在京都住久了,怕是不习惯这里,等回家就能烤火。”
顾鞍微笑:“外婆,我们都不怕冷。”
徐云英转头看一眼盛子越,见她一件纯白羊绒衫、一件墨绿色大衣,更衬得一张小脸莹白如玉,笑着说:“双身子的人火气都旺,越越看来是真不怕冷。”
正是下午四、五点左右,村里的人多半都在家中准备晚饭,偶尔遇到几个,多半都是去菜园里摘菜的妇人。
见到盛子越,都热情地打着招呼,非要把菜篮中的白萝卜、大蒜之类往顾鞍手上塞:“稀客啊,稀客,等下来家里坐。”
顾鞍没敢伸手接,只微笑道谢。
乡亲们热情而朴实,转而望向盛子越:“越越有良心啊,结了婚还经常回来看外婆,你外婆没白养你咧~”
徐云英就爱听这话,眉开眼笑:“我家越越在陆家坪长大,对这里有感情。”
三人回到家,蒋三燕在厨房里已经忙碌了半天,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憨厚地笑着迎接:“越越、顾鞍,你们来了,快坐。”
盛子越看着眼前这个前世就是陆成华妻子的贤惠女人,笑着说:“四舅妈,辛苦你了。”
陆成华的儿子陆子溪已经有三个月大,正躺在摇篮里睡觉,陆春林坐在一旁一边晃摇篮一边打瞌睡。
老人,已经老了。孩子们慢慢长大,人类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地繁衍生息,传承、发展。
盛子越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朦胧的想法,她想把这一切画下来。
她示意顾鞍把画夹和画笔拿来,铺开画纸便开始绘画。
春天,徐云英左手抱着小小的盛子越,右手拎一个菜篮。菜篮里东西太多,她只得弯腰将它放在菜地上,扯开嗓子喊:“星华、成华……”
夏天,五岁的盛子越和陆建华一起,在屋后的竹林里嬉戏,摸一颗覆盆子、扯几片甜树叶,塞进口里,眉眼弯弯笑成了一朵花。
秋天,上小学的盛子越与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在稻田里拾稻穗,捡到大人割稻剩下的穗苗便欢呼雀跃。
冬天,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