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儒林礼法、世故人情而言,当他人取了字,若你与其并非深交便不可直呼其名,否则就是极大的冒犯——个人的姓名仅能父母、挚友等亲近之人直呼,或者用于正式庄严的场合,泛泛之交、点头之交乃至父母亲族,平日里皆当以字代名而称呼他人。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寂静,只余洛乘云低沉的呼吸声。
我不禁摇头暗叹,没想到他的死志竟已然深至如此地步,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挽回了。
「也……」
景,我心知以娘亲的不世神功,方才苑门的对话应是巨细靡遗地尽收耳中——娘亲对洛乘云自不会多加关注,但我这个儿子还是十分上心的。
「权力?……武功?……财富?」
洛乘云见状,又将目光投向了娘亲,绝望地哀求道:「仙子……放开我……让我去死。」
于是我凝神留意,缓缓靠近些许,距离洛乘云约十几步。
我眉头紧皱,难道他竟被生父噩耗打击得神智尽失,想要冒犯娘亲?虽然娘亲武功盖世,洛乘云肉体凡胎,但我不得不防。
美色?!我心中大惊,娘亲为何要提及此事?连日来洛乘云虽已安分守己,但我敢肯定他心中对娘亲的非分之想并未根绝,娘亲也应该对他的觊觎心知肚明才是,此时提起无异于不打自招。
忽然,娘亲莫名其妙地瞟来一眼,轻叹了一口气,彷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你留恋的东西了吗?」
我右手置于含章剑剑柄上,正欲拔剑赐他一死,却忽然浑身动弹不得,彷佛陷入泥淖沼泽一般,无处使劲,无处发力。
但洛乘云却还有开口说话的余力,他眼仁上扬,盯着我,用尽力气、断断续续道:「柳……柳穹,杀了我……你不是很想杀了我吗……快……」
娘亲一一列举,洛乘云皆是面如死灰地摇头,最终她樱唇轻启,说出了一个词:「美色呢?」
「呵呵……杀死父亲的,是黑云寨,连官兵士卒都奈何不得……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报仇?」
慢慢地,洛乘云距离娘亲只有十步的距离了,他停止了呢喃,眼神一凝,双腿发力,猛然疾奔,竟是朝着坚硬无比的石桌撞去!死志已生的他此刻再无牵挂,毅然选择了轻生,意欲触石而死!正当洛乘云拼尽全力冲刺、头颅仅离坚钝石桌边缘数寸之际,娘亲喟然一叹:「这是何苦呢?」
先承认再否认,岂非掩耳盗铃吗?我隐约明白娘亲是想借此激发他的求生欲,他的意图已是不言自明,他那副模样已然叫我怒火中烧,我绝然无法忍受。
悲天悯人的娘亲劝解道:「大丈夫岂能轻生求死?你尚有其他……」
我杀戒未开,面对蟊贼犹难下手,更何况还是面对洛乘云此等命途多舛之人,我与他虽有嫌隙,但经娘亲劝解,已非当日你死我活的地步,叫我如何痛下杀手呢?我只得摇头叹气,安慰宽释的话却也难于出口。
果然,洛乘云正欲摇头,却忽然定住,眼里闪烁着一丝希冀,点燃了他的生命之火,他嗫嚅着道,白皙俊美的脸上泛起一股纠结与羞涩:「……有的,但不是贪图美色……」
洛乘云口中呢喃着,朝着娘亲走近。
娘亲一时也未能想出说辞来,若非洛乘云浑身乏力,连说句话都要憋足半天的力气,恐怕早已选择咬舌自尽、自绝于人世。
洛乘云眼泪涟涟,毫无求生之志。
洛乘云眼中泛起微光,但很快又湮灭,「虽然他们热情待我,但我却难以敞开心扉……说到底,终究只有名分罢了……」
洛乘云惨笑一声,万念俱灰道:「……没有。」
「大娘和大哥……」
「不可能……」
虽然我怜悯你可悲的遭遇,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允许你对娘亲冒犯亵渎,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我深知娘亲不会放任洛乘云自尽自戕,虽然此时我也不忍看他身死,但见此情景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娘亲再次蹙眉道:「那苍榆洛府的大夫人和大公子呢?你不想想他们?」
「正因如此,身为人子,当思为父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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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洛乘云直呼我名,毫无疑问乃是为了激怒我以求一死,但我并非如此心狠手辣、嗜血无情之人,无论是双手还是含章剑,我都不想染上鲜血。
只见长袖一挥,势若奔雷的洛乘云再难寸进,即使他紧咬牙关、青筋满面也难动一丝一毫。
娘亲?!为何?!此时此刻,我哪里还不明白,这
「我的母亲死了……如今父亲也死了,我活着又什么意义?」
此时洛乘云瘫坐在地,浑身颤抖挣扎而无法动弹,想必是娘亲以元炁制住了他的行动。
娘亲白衣飘飘,长袖复归身侧,洛乘云彷佛身受巨力一般,翻了半圈,而奇异落地,背靠石凳而坐,再无动作。
娘亲这是想用仇恨激起他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