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是在作梦。识唤想。
紫色、红色、蓝绿色的萤光顿时亮起,识唤却没有因突如其来的光线而手搭棚掩眼,反倒是像是习惯的接受了这一切闪亮刺眼的闪烁光芒。
一片恍惚中,识唤发现自己的手搭在柜台上,不用低头,也知道自己正坐在酒吧调酒师前的高圆凳上,几乎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明显突兀的穿入,电子调音後钢琴声与鼓点强而有力的打在耳膜与心脏上,灌入狂野而蓬勃的生命力。
周围的一切变的越发清晰,微微发出紫光的吧台边缘、吧台上沁凉而使杯身冒出水滴、插着柠檬薄片的透明气泡调酒、吧台後金属改造左臂摇着雪克杯的调酒师、在几十步外随着音乐起舞的各色年轻rou体…
调酒师将雪克杯上抛,金属左手在背後接住旋转的雪克杯,虽为花式调酒,但金属左臂应该有着可大大减少失误率的磁力,真是奇怪,在充满杂音、各色不和谐光亮的环境中,识唤却感到一种异常的、几乎是冰冷的宁静。
我是在作梦、我是在作-
「嘿。」极为熟悉的男声响起,在不到半秒的猛然转头中,识唤像是瞬间被两份,一半是长久未见、失而复得的迫切心态;另一半却是习以为常、漾着长久幸福才有的幸福微笑。
「怎麽啦?」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识唤旁的高圆凳上,对着识唤笑问。
「你去哪了?」识唤几乎忘记怎麽呼吸,眼前就是自己死去几年的前男友,熟悉的平稳低沉声线、熟悉的高大身影、熟悉的嘴角小酒窝。
「厕所。」他说。「刚刚不是说了吗?这麽快就想我了?」接着转头,看着调酒师明显作弊的花式调酒技巧中。
「柏得。」识唤开口,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未开口的第一句话。
「嗯?」柏得转头,依然挂着迷人酒涡的微笑,看着呆愣的识唤,快速的前倾蜻蜓点水双唇,炫目的蓝紫光在两人的脸上流连。「你今天怎麽了,一直发呆,难得来耶。」
识唤目不转睛的盯着柏得,我是在作梦,我是-不。
这不可能是梦,这应该是真实的,这必须是真实的。
「去开房吧。」没好气的女声响起,识唤转身,铁眼坐了下来,少了挑染的单边庞克头,留着黑直发的铁眼看起来少了点宛若玫瑰刺的尖锐杀气,更没有日後的那股几乎是冷漠的淡然。「妈呀,刘孟霆,才叫你占个位表情就委屈成这样。」
刘孟霆。识唤内心的某部分随之鼓动,有多久没有听到自己的本名了?自从进入组织猎梦司取了个公司名称,就没有再使用过自己的本名,仔细想想,也许这也是组织企图内化员工忠诚的方式之一。
「噢!」识唤右肩被铁眼狠揍了一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像是终於融入了狂欢的环境,他几乎要吼着才能不被夜店的吵杂背景音盖过。「干嘛啦!」
「让你清醒点!我们多久没三个一起出来了?嗯?」铁眼坐在识唤的另一侧,豪迈的举杯。「刘孟霆、柏得!敬终於有他妈的时间!」
「敬终於有-呃-时间!」识唤笑着说,三人举杯在空中铿锵碰杯,接着识唤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富有气泡感甚至带点呛辣的酒ye温暖了喉咙,接着缓慢扩散至全身。
是呀,依然是他们三人,依然是愿意为了社会不公和组织恶行而站出来,各种小打小闹、张扬着内心自以为是的正义。在街道上为了躲避警察而忘情奔跑,直到终於在小巷甩开他们,三人会气喘吁吁的互看一眼,接着张狂的大笑,再被其中一人发出嘘声笑着阻止。
「我还以为你们要结婚了,结果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才约出来。」铁眼笑着,两颊的微微红晕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酒Jing使然。「恭喜你啊,柏得,那栋这麽难抽你也抽的到。」
「我也超惊讶的。」识唤左侧的柏得开口,手上的威士忌杯轻轻摇晃,真奇特,明明周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酒杯内冰石轻晃撞击杯缘的声音却如此清脆明显。「但不管怎样,抽中就抽中啦,孟霆跟我也沟通过了,我先搬过去一段时间,看看环境怎样再说。」
孟霆跟我也沟通过了。
孟霆跟我-也-沟通-过了。
劈啪。识唤手中的玻璃杯被捏碎,四散的玻璃碎片跟着四周所有景色凝结在空中,大量的碎片插在识唤面前的柏得脸上,柏得还是挂着那爽朗的笑容,却在停滞的、亮的不正常的光照下显得诡异,血ye从柏得被玻璃紮出的新伤口而不断往外流出。
我是在作梦。识唤想。
黑暗顿时掩盖了四周的夜店景色与声响,接着开始以识唤为圆心缓缓往内吞噬,直到剩下个光亮的小圆停在识唤、柏得和铁眼周边,就像是一道光束打在舞台上般,四周皆为漆黑。
识唤感觉到有东西滑下,他不知道、也不在乎那是血还是眼泪,他只是前倾,环抱着脸仍在淌血却还是微笑的柏得,用熟悉而虚假的体温和体味来安慰自己。
我是在作梦。识唤想。
然後坠入黑暗。
识唤清醒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