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明明记得自己正准备拔剑自杀……原来晕过去了吗?他下意识捂着晕乎乎的脑袋,调出系统面板看了看——已经浪费了8小时。太可惜了,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
“你怎么在这里?”他下巴微抬,不悦地质问崔清扬。
“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崔清扬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一贯表现得柔顺听话,低眉浅笑的样子缱绻多情。“这是我熬的参汤,加了些甘草和冰糖,喝起来应该不错。——既然殿下无事,我就回去休息了。”他盈盈一个万福礼,花鸟裙倏忽旋转,飘散如烟。
钟意本来正要赶他走,见对方这么善解人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是绝不会开口挽留的——都是要死的人了,惹什么情债?这也正是他这几年不近女色不留子嗣的原因之一。
崔清扬的姐姐就是这个故事的天选之女,也就是俗称的主角。她逃婚之后,女扮男装,在江湖上惹了一堆桃花,然后隐姓埋名做了晋王的外室。在太子被废,太子妃出家,晋王在夺嫡中胜出,女主恢复真实身份,母凭子贵,顺风顺水地登上了皇后之位,母仪天下。
钟意不想对这个狗血故事发表任何看法,他只在乎自己要如何退场。
首先,还是要营造一个独处的空间。比如浴池。
早朝的时间快到了,天还没有亮,几颗黯淡的星星零零散散地挂在黑黢黢的天空。这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钟意浸泡在浴池的热水里,看着水面粼粼的波光,认真地思考着把自己淹死的可能性。
浴池的水不够深,好像有点难度。他试探着沉入水里,Jing巧的莲花底座向外喷吐着洁白的水花,飞珠走玉,雾气缭绕。修长的身体完全没入水中,乌发如水藻般随浪漂流,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压力和窒息般的滞涩。
忽然一声清脆的“哐当”,紧接着响亮的碎声,钟意一惊,司则如风般从外间旋进来,脚步匆匆。
“殿下!”
“没事。只是花瓶倒了。”钟意无奈地浮出水面,晶莹剔透的水珠从脸颊发丝不断滚落,shi漉漉地滑下玉白的肌肤。司则面不改色,状似无意地扫视着钟意的身体,很快处理了地上青瓷的碎片和娇艳的芙蓉花,连一点粉末花瓣都没有留下。
钟意:“……”
总感觉司则有点怪怪的,碎了一个花瓶而已,何必大惊小怪。不过,那个花瓶,原来摆得那么靠桌边吗?他倒是没有注意。可惜碎瓷片都扫得干干净净了……不过没关系,他知道哪里藏着凶器。
钟意转而走向池边金色的软榻,温热的水流潋滟生辉,缠绵地在他腰间打转,下身的风景在水光的掩盖和折射下若隐若现。暗处的印飞星不由得看硬了,苦恼地咬了咬手指,以求得一时的头脑清明。下一瞬间,那点暧昧的小心思立刻被吓得烟消云散。——钟意从软榻后面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剑。
这短剑不过一尺来长,剑刃极薄,仿佛水晶一般,刹那间划破左手青色的经脉,血如泉涌。钟意把短剑扔进水里,靠着青石池壁,流血的手腕自然垂下,埋在池水中,眨眼间血色染红了一片池水,如同朱砂泼洒,胭脂晕染,鲜艳得触目惊心。
印飞星看得心惊rou跳,哪里还有什么绮思,毫不犹豫地暴露身影,如一道离弦之箭,冲破窗户闯到了院子。侍卫们悚然而惊,拔刀而起,严阵以待。司则径直奔进浴池,定睛一看,瞳孔紧缩,脸色煞白:“去传太医!”
“不许去!”钟意低声喝道,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平静无波,“一个小毛贼而已,何必惊动圣驾?”他心里可惜自己又没死成,当着属下的面只能捂着受伤的手腕,淋漓的鲜血汩汩地从白皙的指缝流淌下来,别有一番凄艳之美。
“殿下!”司则快急哭了,“都什么时候了,为何非要与圣上置气?”
“即便我今天死在这里,也不许让圣人知晓。”钟意冷笑,“谁若是走漏风声,就滚出东宫!”
这分明说的是气话,但他向来任性惯了,连皇帝都被他气过好几回,东宫上下都是他的老班底,谁敢说个不字?
司则一时进退两难,又陷入到究竟是“殿下的命令重要还是殿下的命重要”这个艰难的抉择里,好在太子妃去而复返,不由分说就把钟意从水里抱了起来,毯子一裹送到床上。“还愣着做什么?都是木头吗?把止血的药物和包扎的细布拿过来……”
司则低头一看,钟意已经昏了过去,她勉强镇定下来,连忙带人去拿药。崔清扬卷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去腕上斑斑血迹,洒上止血的药粉,一层层地包扎起来。
“脉象有些微弱,还算平稳,失血太多,得好生静养,我开个补血的方子,你去熬药——”崔清扬龙飞凤舞地写了张药方,吹了吹墨迹,“那个小贼抓到了吗?”
东宫的侍卫长脸色火辣辣的,惭愧地低头:“回太子妃,贼人轻功甚好,趁乱跑了。”
“跑了?”崔清扬似笑非笑,“也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殿下虽不想让圣上知道,但是这样一来,圣上总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