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安才明白鹿鸣说的“小时候”也不过就是三四年前。
晚餐结束他们便出发了。虞长安先去停车场等着,他看见鹿鸣穿着他挑选的那套衣服向他走来,怀里抱着可称得上是盛装的小孩,青青在他身边推着婴儿车。虞长安的心里竟升腾起一股妒意——他们多像一家人啊。
被这股妒意侵袭之后,虞长安让鹿鸣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位上。他越过鹿鸣去扯鹿鸣那边的安全带,几乎要贴在鹿鸣身上,他含糊解释车老了,安全带不太好拉出来。鹿鸣点点头。就在这时虞长安闻见了鹿鸣身上飘散出来的nai香味。他匆匆替鹿鸣扣好安全带,没头没尾地说一句衣服很衬你。鹿鸣低头小声说:“谢谢虞先生。”是谢虞长安为他选了这身很衬他的衣服。这简单的一问一答里所包含的深意,是坐在后排的青青不能听懂的。因此鹿鸣做贼心虚似的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青青正在为小果调整安全座椅,没有任何闲工夫去八卦前排两位雇主话语里的暗流涌动。
去往江滩公园的一路上走走停停,车内安静,只有广播和小孩发出声响。鹿鸣还是一直看窗外,他住在这个城市好几年,却一次也没往这个方向来过。
在等红灯的间隙,虞长安看了看鹿鸣,鹿鸣的一张小脸埋了一半在驼色围巾里。其实羽绒服穿在鹿鸣身上并不合身,稍有些大,让鹿鸣看上去像头幼鹿,而虞长安能很轻易地掌控它。
如虞长安所说,晚上的江边的确很冷。鹿鸣裹紧了围巾,把小果也抱紧了些。他们在人群里艰难穿梭,虞长安走在鹿鸣身后,胳膊半抬着虚虚揽住鹿鸣,生怕他被人给挤着。他们在一个不太拥挤的位置站定,虞长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会发光的发卡戴在小果qun/687⑤09⑦21头上,然而小朋友不乐意头发上有异物,一把给拽下来。鹿鸣有些慌张地将发卡重新给小孩别上,嘴里轻声哄着孩子不要闹,孩子依然不听话,脑袋扭来扭去,整张脸都皱起来,有要大哭的迹象。虞长安笑笑,从鹿鸣手里接过发卡,说:“小孩不愿意就别勉强了。”然后把发卡别在鹿鸣的黑发上,手收回时触碰了鹿鸣的头发。冰凉、顺滑。虞长安接着说:“你戴也好看。”
那是一对小鹿角形状的卡子,本就是虞长安专门买给鹿鸣的,给小孩戴只不过是借口和掩饰。鹿鸣摸摸头上的小鹿角,说:“谢谢虞先生。”
这时天空炸开第一朵烟花。鹿鸣小小“哇”一声,赶紧捉住孩子的手指着天空,对小孩说:“小果快看,那是烟花。”小孩便在他怀里兴奋地呀呀叫唤,鹿鸣笑着在小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在数零点倒计时的时候,鹿鸣和小时候一样,闭上眼睛对美丽的烟花许了愿。这是他第一次许“成为正常人”之外的愿望,他在心里求上天,能让他一直留在虞长安身边。
当鹿鸣睁开眼时,视线和虞长安撞上了。人们都喊“新年快乐”,鹿鸣也跟着喊,句尾加上“虞先生”,这份祝福是单单对虞长安说的。虞长安也说:“新年快乐,鹿鸣。”
不知道是气氛使然还是因为其他,鹿鸣有了勇气这样与虞长安对视下去,他毫不遮掩、近乎赤裸地将自己对虞先生的爱慕通过这双眼睛传达了出去。烟花每绽开一次他的心脏便也狠狠跳动一次,耳朵里“砰砰”的不知道是爆炸声还是心跳声,让他在这一刻丧失一切对外界的感知,全身心都被虞先生给捏在掌心里了。
虞长安问:“许什么愿了?”。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虞长安笑一下:“连我也不能说?”
鹿鸣露出一个甜甜的讨饶的撒娇的笑来:“连你也不能说。”
虞长安的心脏忽然因为这样明朗的鹿鸣而猛地快速跳动起来,甚至让他感到有些疼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天旋地转、失去意识。他明白过来他和鹿鸣的对话有些变了味。事实上他们两人的对话在这些天里时不时就要变味一下,就像一种心照不宣的调情。这份调情中带着甜蜜、私密、忽然加速的心跳和控制不了的脸蛋泛红。然而虞长安在初始的甜蜜过后又从中体会到痛苦,他的心里有一头小鹿在乱撞,正是叫“鹿鸣”的小鹿,可他被谁撞都行,偏偏不能是鹿鸣。
“小时候”的鹿鸣形象和颜如玉生前的最后模样一齐进入了虞长安的脑子里。
他对自己最大的放任是只可对鹿鸣产生欲望而不能产生感情——鹿鸣不能连着被两个姓虞的祸害,而他又怎么能爱父亲的后妻,怎么能背叛母亲。
虞长安从对视中抽回视线。
两人之间难得营造的美好氛围被虞长安破坏得粉碎。
鹿鸣只好回正身子,仰着头看天。空气中还残存的热情和甜蜜在逐渐冷却,鹿鸣想,刚才那珍贵的几分钟也许只是因为虞先生受到周围人群快乐情绪的感染罢了,他不能因此而自作多情。
回家的路上两人再没频繁互动,偶尔的一两句对话生硬得很。鹿鸣的内心对虞长安的态度转变产生了很深的疑惑,窗外夜景在他眼里竟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到家后鹿鸣还是照例和虞长安道晚安,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