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安坐在公交车上想,如果不是虞北廉死了,如果他没搬去仓岸居,可能他在那个家也活不久。
旧家已经蒙了一层灰。虞长安当初离开的时候没有仔细做防尘工作,所以现在暴露在外的一切东西都是灰蒙蒙的样子,跟外面的天空一样。虞长安将书房马虎打扫一下,在转椅上坐下时从坐垫腾起一片尘雾。
他趴在书桌上,脑袋枕着左手臂,眼睛看向右边的墙和靠墙书柜,想起了妈妈。虞长安已经好久没想起过颜如玉了。
虞长安在师大里长大,母亲是英语老师,他的英语却烂得一塌糊涂。颜如玉给虞长安补英语,补到最后总是虞长安跟妈妈撒娇,闹着扭着就从书桌边溜走。颜如玉说她带了那么多学生,偏偏教不好老虞和小虞。虞长安还能记起颜如玉带着无奈的笑叹气的样子,他落下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衣服里。
妈妈想让他学英语专业,以后做翻译,虞长安费老大的力气终于考进师大,却选了广告学。大学四年“不务正业”,浑浑噩噩,每天除了游戏就是小说,妈妈离开的那天他也在打游戏。
虞长安又陷入了对颜如玉的思念中。颜如玉是他的心魔,他在这折磨的钝痛中睡去。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是被冷醒的,手脚都冰凉,后背也是凉的。外面果真下起了雨。虞长安看表,已经过了七点,他给青青打去电话,让青青先吃,给他留点饭菜就行。青青在电话那头说虞先生记得打伞,千万别着凉了。虞长安应着青青,心想只怕已经着了凉,鼻涕都出来了。
他走的时候还是没有给家具罩上防尘布,打算过几天再来一次,好好做个卫生。
虞长安撑着一把格子旧伞抄近路去公交站。他今天憔悴的身形、旧衣服和旧伞都让他看起来相当落魄,他走在师大后街的小巷里,连站街的女人都不会看他一眼。虞长安对站街女没有兴趣,就在他要走出巷子时,一个人跟上了他,问:“先生,要服务吗?”
虞长安顿了一下,他听出来这是个男孩的嗓音,尽管它清脆纤细有些雌雄莫辩。虞长安看了他一眼。
的确是个男孩,穿着长绒毛短袄和紧身黑色连衣裙的男孩。男孩的头发长过耳朵,到脖子的一半,和鹿鸣曾经的发型很像,说不准是真发还是假发。他的身形和嗓音一样纤细,容貌清秀却还是带着男生样子,嘴巴涂了点口红,这唯一的妆显得他的一身女装非常潦草,全身都充斥着违和感。
男孩又问了他一遍。虞长安摇摇头。
男孩便转身走了。虞长安叫住他:“哎,你没打伞。”
男孩回过身来:“我知道。”
虞长安看出男孩冷得发抖,他举了举手上的伞:“要不要送你一程?”
男孩发出嗤笑:“不用,你说的好像要给我送殡一样。”
虞长安说:“抱歉。”
男孩点点头:“没事。我叫小珑,玲珑的珑。你需要的话来找我。”
虞长安摇头:“不需要。”
小珑说:“谁说的准呢。”
虞长安轻笑一下,对男孩挥手再见。
到家后已经将近九点,雨越下越大,虞长安连打喷嚏。青青给他冲一杯板蓝根预防感冒,虞长安捧着杯子乖乖喝完,问青青:“今天鹿鸣又是晚班吗?”
青青答是的。
虞长安说:“等会儿我去接他吧,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第九章 接他回家
9.
虞长安到咖啡厅的时候店员正在做打烊准备,因此看到他后告诉他已经停止营业。虞长安说:“我是来接鹿鸣回家的。”
年轻的店员们听到这话都朝虞长安看。虞长安勾起了他们的所有好奇心:他是鹿鸣哪来的熟人?他和鹿鸣什么关系?一起回家这说法好暧昧!
大家都等着鹿鸣从员工间里出来,给他们的好奇心一个解释。他们也同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待鹿鸣的到来——之前分明听到经理提出要送鹿鸣回家的。今晚的鹿鸣怎么成了这么受欢迎的男孩?
鹿鸣见到虞长安也很惊讶。于是大家都从鹿鸣的表情里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来,所有人手上动作不停,心思却全集中在鹿鸣、经理、刚进来的虞长安身上。
虞长安知道这些人在好奇什么,他走向鹿鸣,说:“回家吧。”
鹿鸣点头。他好想问虞先生怎么来了,但是心里知道这个问题最好在两人独处时再问。于是鹿鸣懵懵懂懂跟着虞长安就要走。他身边的经理叫住他,问:“鹿鸣,这位是?”
鹿鸣站定在原地,他要怎么解释呢?难道说这位先生是他的继子吗!鹿鸣咬了咬唇,说:“他是我的……”
“哥哥,”虞长安接话,“我是鹿鸣表哥。”
鹿鸣看向虞长安,虞长安对他浅笑一下。
经理“哦”一声,虞长安便又露出那副彬彬有礼的表情:“我们家鹿鸣承蒙经理照顾了,他还小,有些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多指导。”
一个“表哥”做到这份上,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