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不是因为吞药,她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以为她不知道吗?你和爸爸的事她都知道……从第一次发现她就该让你走了,她留你这么久是她心善!现在这个家由我做主,我没她那么善良,你走吧。”
最后虞长安还是好心多付齐阿姨半年工资。齐阿姨拖着行李箱离开时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碎碎骂着。
走了齐阿姨,虞长安身心舒畅。接下来他找来设计公司对虞北廉的工作室进行彻底改造。重新装修的那些天里天天有工人进来敲敲打打,鹿鸣便躲在卧室里,一躲就几乎是一整天,只有到了吃饭的时间才会从房间里出来——他做起临时保姆,包揽了做饭和清洁工作。
改造完工那天,待工人走后,鹿鸣主动帮虞长安打扫整理了新书房。虞长安理所当然接受了鹿鸣的帮忙,心情愉快的他决定点一顿丰盛外卖小小庆祝。
外卖由物业的工作人员专门送到门口,他对开门的虞长安微微鞠躬,说话都用敬语,还对虞北廉的去世表示遗憾和悲伤,请虞长安节哀顺变。虞长安本来愉快的表情只能生硬转变成难过,他抿起嘴,把嘴角下压,皱起眉毛,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便跃然脸上了。接过外卖他就直接进了餐厅,鹿鸣已经把碗筷摆好。
虞长安盛好饭菜递给鹿鸣,鹿鸣小声说谢谢。虞长安摆手:“不客气。”
两人沉默一阵,虞长安说:“鹿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鹿鸣的脑中浮现出齐阿姨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的画面,他以为虞先生是在委婉请他离开,可是他哪有地方可去。一瞬间,鹿鸣的大眼睛里已经有了亮莹莹的泪珠,鼻头和耳朵也跟着泛红。这段时间里他也不是没有在网上找便宜房子,如果他没有孩子,哪怕在公园里睡长椅都可以,但是小孩不能跟着受那样的罪。他不敢看虞长安,嗫嚅着说:“能不能,我能不能晚一点再走……我可以干活,我也可以出去打工付房租……能不能让我晚一点再走……”
说完最后一个字,鹿鸣的眼泪落下,砸在桌子上像砸碎了一颗小水晶。
鹿鸣的眼泪把虞长安的心软全给砸出来了。虞长安本意并非要赶人走,只好轻声哄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会赶你走的。”
鹿鸣又抬头,视线对上了虞长安,他怕虞长安在骗他、逗他。
虞长安看懂了鹿鸣的害怕,说:“真的,我不骗你。”
鹿鸣小声感谢他后便不发一语,生怕自己弄出声响让虞长安嫌恶。而虞长安也不再说什么,免得又吓着鹿鸣。
于是两人各自沉默着吃完了饭。
夜里下起雨,夹着闪电和雷声。鹿鸣紧紧抱着小孩,内心害怕的同时又庆幸能够留下。小孩在他怀中熟睡,他捧着一本书看,试图在书中寻求平静。
书名是《晦满人间》。
虞老师对这本书深恶痛绝的态度让鹿鸣生出很大的好奇。鹿鸣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在垃圾桶里看见这本孤零零的书时,觉得虞长安的一部分灵魂也跟着被丢弃了,他的心脏猛然抽动一下,难过和伤感的情绪席卷了他。因此他悄悄从垃圾桶里将这本书捡回来,小心翼翼擦干净,放在衣柜里的小隔层。
《晦满人间》从书名、封面到内容都一样的晦涩和压抑。书里叫彦彦的女人二十岁遇到一个叫连锐的十七岁男孩,然后不小心有了孩子,在家人朋友的反对下和男孩私奔到另一个城市。连锐后来成为一个有名的摄影师,他给彦彦拍了很多照片,多数是“人体艺术照”,说白了就是裸照。彦彦姣好的rou体被摄影师拿去换成了钱和名气,然后他开始花天酒地,频繁夜不归宿。期盼摄影师能浪子回头的彦彦终于在日复一日的无望等待中消磨掉了生命。
捡回《晦满人间》的第二天鹿鸣就悄悄将它看完,他在看到后面三分之一时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读过这本小说。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即将放暑假的周五,鹿鸣打扫教室时在后排课桌底下看见一本残破不堪,缺失了封面和大部分内容的小说。他捡起来读了一页就被深深吸引。当他翻到彦彦做人体模特的部分时发现纸上有干透的斑驳的ye体痕迹,鹿鸣知道是后排那些男生对着这部分内容打飞机了。他把书带回家,用chaoshi的抹布小心翼翼擦去那些痕迹,书本却因此变得更加皱巴。
这本书陪伴了鹿鸣很长时间,他不知道书名,没看过前半部分的内容,不明白彦彦对连锐的感情。但小说字里行间透出的寂寞孤寥深深触动他,使他念念难忘。
彦彦刚认识十七岁的连锐时是他的语文补习老师,每周六在他家辅导两个小时。男孩不爱学习频频走神,彦彦便告诉他那句俗语:书中自有黄金屋,男孩看向彦彦,帅气的面庞让二十岁的清纯女孩忍不住脸红,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那书中有没有颜如玉呢?”
“颜如玉”三个字和虞北廉对待这本书的奇怪态度让鹿鸣明白过来,这本小说是虞长安的处女作,书中的彦彦是虞长安的母亲颜如玉,摄影师就是虞北廉。关于彦彦和摄影师的孩子,虞长安没有让它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而这个晚上已经不知道是鹿鸣第几次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