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大雨滂沱的叫人分外髓骨刺寒，尖锐的轰鸣让人脑子发晕，痛的身不由己仿佛一切都是幻境。
画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帧都是扎肤的痛，在变幻着，惊天动地的碎裂声换来的是鲜血迸涌而出，怪异而凄美的。
记忆里那些不明所以的情况，答案居然就跃然纸上了。
霍衍虽身体有缺陷，但是脑子的智商却比一般人高，像是上天的补给，给他打开了另一扇门。
为什么他的父亲总是不见踪影，母亲那些拙劣的谎话他那么容易就信了，为什么父母的关系并不像别的夫妻那样亲密。
他宁愿不要这样逻辑清晰并且分外聪慧的脑子，他宁愿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不要那么优秀，也不要这么容易明白这些真相，他也宁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不想去想过去几年里跟父亲的几次见面，那时他觉得过分甜蜜的相处现在像个天大的笑话，在嘲笑他的无知一样，可是他控制不住。
在外人眼里家庭美满，孩子聪慧，社会高层，住大别墅，被所有人夸赞，父亲是个公司老板，这一切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什么都不重要了。
就是几秒钟而已，江曼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他就摔倒在地上。
霍成斌一下子就把还在不敢置信的江曼掀翻，他扬手使蛮劲猛的呼在她脸上，清脆且带有无尽的爽感。
江曼又倒回地上，被扇的偏过头，瓷白的脸瞬间就肿起来。所有，乃至那双眼睛都被乱七八糟的黑发遮住了，这声过后，突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江曼出奇的安静，他不再动作，霍衍也没了声音。
就好像……回到了霍衍还没推开家门的时候。
今天他破产了，突然的，或者说，他被霍家企业的高层联手一下子踢下去了。他那目中无人的性子，随意使用权力，早就碍了他们眼，谁不是给你点面子跟你好颜好色的，现在你爸都死这么多年了，你一点用都没有，天天瞎指挥，我们要你干嘛。
虽然后来的霍家也没什么大成就，没什么真正控制局势的领头人，但这都是后话了。
霍成斌开着豪车就回来了，他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这样的情况下他甚至荒谬的觉得自己这么努力为公司付出，为什么得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或许是江曼那个婊子为了报复他，暗中联合那些人，一起把他推翻呢好趁机上位呢？
江曼太反常了，总是会躲到屋子里，他忘了，江曼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今天他观察起了她，发现了而已。
自然也不知道江曼在偷偷搞家庭暴力的法律援助。
加上江曼也开始不回家在外面搞超市，他以为那只是个借口，来掩饰他们的秘密计划，毕竟，那个超市也没干出什么名堂来。
他枉然回神，江曼的意外反应让他愣住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事，又猛的转过头去看倒在地上的霍衍。
入眼即是红。
刺目而艳丽。
砸在哪了？
头啊。
那耀眼的红都是血。
隐匿在浑浊的ye体里，睁着一双黑如深渊的双眸。
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空洞的，跟着那倒在地上的身体生长在一起，什么东西都没有，像个来收购人性命的死神，没有情绪和欲望。
他有点不太敢相信那是一个孩子的眼睛。
因为他之前看到的霍衍，眼里都是水蒙蒙的，盛满了那所谓开心的情绪，敬仰而崇拜的看着他，每当他离开的时候，总是十分的不舍，也有小心翼翼的心疼。
一切都想起来了，他每每忽略的东西都是那样美丽的，而愚蠢的他总是想摆脱这样的环境离开，去追求所谓热闹的人群。
都不重要了。
他的所有神经都已崩塌，他本就是懦弱的，不愿在天真的霍衍和强大的资本家面前丢掉面子。所以他想让同样懦弱的江曼跟他一起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可是他做错了。
也改变不了了。
“小衍……？小衍，呼……衍……”他快要发不出声音了，如蚊呐，也不知道霍衍有没有听见。
当他的孩子，流淌着他的血ye的霍衍也发现了这一切，当最后一根弦也断开，当他发现最后的盾牌也彻底消失。
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不是我……是……不是……什么……”他开始语无lun次起来，可怜的像个残破不堪的孩子。
他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冲动，不计后果，不能独当一面，不敢承认错误，是个脆弱而单纯的巨婴罢了。
他也没有什么资格。
他也没做出什么令人感到欣喜的事情。
还是那样的，只有窗外的暴雨在轰鸣，哗哗的雨声砸在各种各样的东西上。
闪烁的吊灯以及富丽堂皇的屋子，还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
就像他亲手杀了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