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你去浴室看了看177,它在你开浴室门的时候醒了。你跟它说“早上好”,它照旧不说话,戒备地看着你走进走出。你洗漱完毕,晨祷,去浇花园。
“早上好,神父!”路过的人对你说,“天哪,您脸上这是怎么了?”
“日安,某某先生/女士。”你这样回答,“无妨,只是一个紧张的客人。”
他们便了然地点头,赞美你金子般的心,谴责不负责的父母和饲主,宣称会给福利院/收容所捐款。早上的交谈结束得很快,这是个工作日,大家都步履匆匆。
浇完花园你开始晨练,晨练结束后你去浴室冲了个澡。177在浴缸里盯着你看,你家没有第二个浴室也没有浴帘,盯着就盯着吧。
洗完澡,早餐刚好完成,你用几分钟快速地吃完,走到门边时又是Jing准的七点半,正如你每天出门上班的时间。
今天是周一,所有神父的公休日。你走过一个破破烂烂的花园,一个盖了一半的废弃居民区,还有一条相对热闹的街道,走进附近能卖恶魔罐头的超市。你去折扣区买了昨天没买的日用品,跟恶魔罐头一起拿去结账。
收银员热情地招呼了你,问候了你脸上的伤,并在得知你今天不去教堂时面露喜色。“您今天休息吗?太好了!”她说,“您早该有点私人时间!”
这个小镇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这儿的神父其实一周能休息三四天,你来这里前的上一任神父就是这么干的,没人会抱怨。你来之后,镇上的居民对你的常年无休大为惊叹,其中一些,比如眼前这个大婶,甚至为你Cao心起来。“您如此善良无私,但也该有些私人时间啊!”他们说。
你一直搞不懂所谓的没有私人时间是怎么回事,此处教堂只有你一个圣职者,教会对这儿毫无关注,只需要一年一次的报告就够了。没有人命令和监督你,难道你不是一直在过“私人时间”吗?然而既然他们都这么说,这一定是某种约定俗成的概念。你不会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你只是微笑,感谢他们的关心,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
倒不是说你永远兢兢业业,偶尔你会留在家里,当家里有东西急需照料。你把恶魔罐头放到收银台上,收银员一边跟你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一边随手扫描过罐头。这位婶婶是几年前对恶魔罐头破口大骂的老派人士之一,她很可能根本没注意你买了什么,又或者注意到了,只是迅速想出了什么合情合理的解释。
总之,你买到了罐头。你拿着鼓鼓囊囊的环保袋走回家,走进浴室,看到177一脸无聊地趴在浴缸边沿。你注意到它身上多出了新的瘀伤,那是大幅度摇撼锁链会留下的痕迹,看起来你离开的时候它并不像现在一样无所事事。你觉得它比昨天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Jing神了很多,真是让人欣慰。
你重新走出浴室,放好其他东西,在厨房窗口前开了一个恶魔罐头。罐头一打开,你便知道了那个“请在通风处打开”是什么意思。味道如何另说,至少这东西在气味上和广告语说的一样,闻上去像新死不久的尸体,或者开始腐败的开放性伤口。你感到一点怀念。
你把这团颜色可疑的rou倒进食盆里,按照说明书的步骤加一点热水,用勺子搅拌开来。碎rou呈现出一种十分碎rou的颜色,你戳着它,心不在焉地思考工厂到底要如何还原这种死尸一样的弹性。与地狱全面开战的几十年来,科技真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飞速进步啊。它们在食盆里泡开,看上去像刚挖下来的一样“新鲜”,你拿着食盆走进浴室,177的头抬起来了。
177看上去可没你那么心境平和,它的眉头皱了起来,盯着你手上的食盆看。你把食盆放在浴缸前的瓷砖上,后退几步,看它吃不吃。
它好像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没兴趣是个保守的说法,你在恶魔脸上看到了明晃晃的厌恶。它盯着食盆,像猫盯着橘子皮。你在犹豫要不要出去,一方面,不被人旁观可能有助于它进食,另一方面,你不太希望它把食盆打翻,把饲料扔满整个浴室。味道大的东西容易染在毛巾上,洗起来麻烦。
“这是,什么?”177说。
那么它会说话,你想。混血种里能听懂人话的与听不懂的对半开,能说通用语的再对半。它的声音沙哑缓慢,听上去不像初学者生涩学舌,倒像很久没说话后重新开口,或者只是声带还没从昨天的过载中恢复过来。
“食物。”你说。
177瞪着你,这又和昨天的怒目而视不太一样。之前是愤恨与威吓,现在则是某种……说不好。它看了看食盆,嘴角扭曲了一下。
“你是个神父?”它说。
你不明白它说这个干什么。你穿着标准法袍,你戴着十字架和玫瑰念珠,你能使用祷言,别人还叫你神父,你不是神父还能是什么呢?可177眯着眼睛,看上去在质疑什么,于是你耐心地回答:“我是个神父。”
它嗤笑一声,眼中毫无笑意。你从那双眼睛里读出尖锐的嘲弄——这不奇怪,恶魔嘲笑一切憎恨一切——可又不止嘲笑。你脑中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