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自船上下来,踏上中央市土地的那刹那,我哭了出来。原来这里,连阳光都是有颜色的。而且,中央国对於熊科动物义务药的使用并不是强制性的。
我犹豫了很久,但可能是因为我当时过於脆弱,或者别的原因,所以我还是去了最熟悉的极地派的雷克斯教会,刚好大学正门口就有一间。
上大学那年,我申请到了加尔托兰大学,那在世界排名也是很顶尖的大学。我带着获得救赎的心情,来到了中央市。
黑色,和白色。
在这里,颜色没有任何意义。一望无际的白,任何其他东西,迟早都会被冰雪覆盖,然後变成白色的。或者,等到永夜来临,变成黑色的。
我唯一的希望,看起来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有多远跑多远。
在教会社团组织的陪伴和协助之下,我度过了药物不良反应最强大的阶段。随着我对气候的慢慢适应,第二年开始,我再也不用吃药了,中央市的阳光变得更加迷人。
虽然十分缓慢,但我发现,我开始慢慢的了解了自己,成功的和自己和解,开始,不再那麽痛恨全身只有黑白的我。因为我知道,我的内在是有各种颜色存在的,而且我的奋斗挣扎可以带给其他相同处境的动物继续下去的希望。我给自己定下目标,一步一步来,直到我能够爱着自己的那一刻到来。
总是一成不变,寒风持续吹拂,只有永远黑暗,和永远苍白,就是这样的鬼地方。我恨这个鬼地方,这个和我有一样颜色的鬼地方。
我不太希望我的屍体,需要花太多功夫收拾,或是太显眼。这种程度的丑闻,会让我们家在极地派的社区永生永世抬不起头来。
不论是网路上遇到的,或是外地的游客,总是喜欢问我,比较喜欢永昼,还是永夜。我只能告诉他们,都是一样的糟糕。
这一切虚无和烦躁感,都在我长到超过两公尺以时,开始吃肌肉收缩的义务药以後更加恶化了。蜂蜜在北极的价格,是天价。所以我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近乎无法忍受的头痛中度过的。
跟以前一样,从第一首开始吧。」露娜点点头,灯光变暗,全场目光的焦点都在我们身上。「让我们一起,向夜晚奔去。」
一切充满了希望,不过当然没有那麽容易。我马上遇到了所有极圈动物离开极圈後最常发生的问题,也就是严重的皮肤发炎。免疫抑制药物的副作用,还有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疼的痛苦让我近乎崩溃,差点让我又起了自杀的念头。
我一直相信,这是神的旨意。曾经,要毁掉我的标记,如今,带给了我新生。
第一次割腕时,我看着血液在伤口上冻结,不知道该说什麽。其他两次的经验和这个鬼地方的另一个特色有关,缺水。其中一次我泡在北极海里头,看着因为低温收缩的伤口就这麽止血了。最後一次,我用光了我们家那天的水量配给,接了一壶热水。结果我流出的血甚至让水变得通红之前,就已经降温变得冰凉。我尝试用电汤匙加热,结果让我们街区跳电,过了三天才修好。
「汝不可将虚假覆盖於真相之上。」因此,北极不会有任何动物将自己染色。
是我皮肤的颜色,是我毛发的颜色。
有着九成极地派的雷克斯教信徒的北极,教条基本上就是律法。象徵着雷克斯圣骨的白色股骨坠饰总是会掉进我厚实的毛发里面,刮得我皮肤发痛。
而且,我发现了另一件事情。在教会的台面下,有一个秘密组织存在,那个,让我看见了和自己相同颜色毛皮存在的动物们。
所有居民的毛发,或是皮肤,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服装、房舍,还有交通工具,全部都是黑色,或是白色的。只有我的血,是红色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某种讽刺,雷克斯圣骨挂坠又再次刮伤我脖子上的皮肤时,我想起了神。我们家本来就不是多虔诚的教徒之外,这些年,我因为这个标志,过得如此痛苦,怎麽可能会想要去靠近,或是深入了解这个「信仰」呢?
从接受帮助者,变成提供帮助和扶持,我好像真的在教会中找到我的家人们一样。我其实,还是很害怕的。但我一点点,一点点的,向着未知颜色的世界探索着。甚至在其他动物的恶作剧之下帮我安装了奇怪的交友软体,事後我实在是太害羞了所以只能把应用程式删掉。
我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样的理由,我在教会中才发现,原来自极圈离开的动物们,那麽多。
我想我一直潜意识的知道,我是绝对不被容许的颜色之一。只有黑色和白色,就像我的皮肤和毛发,才是对的颜色。
某天,我终於鼓起勇气,搜寻着附近的同志酒吧的资讯。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看起来是一场演奏会的影片,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那匹帅气的红鹿,有着巨大又壮丽犄角的雄鹿,弹奏着的每一个音符,都敲响着我心灵,和每一个灵魂的音阶共鸣着。那大大的棕色眼睛,被其下方的黑色条纹给衬托着,是骄傲的,
我後来才知道,这是Beastars法案作出的诸多改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