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大公主抬起满脸泪水的面庞,牙齿咬得死紧:“文哥儿呢,还有团姐儿、谆哥儿,我母妃去了,他们作为嫡亲的外甥,只来吊唁过一次就走了?享用着我母妃死后哀荣换来的恩荫官位,他们简直忘恩负义!”
小江氏笑容苦涩,垂泪道:“老话说得志便猖狂,当真是一点不错,从前傅家是怎么攀着江家的?这时候他们竟全都忘了,一见自家晋了官位,江家败落,便翻脸不认人,将那几个孩子哄过去,见了我居然都当成不认识!”
小傅氏没有听从献王妃的意思给江光济做妾的时候,小江氏便怨上傅家了,这会儿朝廷用姐姐的死后哀荣换傅家富贵,小江氏怎么能不生气?
虽然朝臣们赞同此事更多是因为小傅氏对太后有恩、大傅氏是献王妃的救命恩人,但她打心眼里觉得傅家是占了自家便宜的!
皇帝姐夫被废之后,她便生了与鲁四郎和离的念头,回到娘家去想找侄子出面接自己回江家,也是让他们日后有个可以依靠的长辈,没成想却被傅家人给骂回去了。
“我外甥才多大,七八岁的小儿而已,这种事你让他给你做主?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婚事是献王所赐,真想和离,还得找献王去!”
废话,献王要是能松口,小江氏还至于指望自己七八岁的侄子吗?
她满心怨囿,再说话便没那么客气,字字句句指着傅家依仗江家起家,这会儿却翻脸不认人,实在是丧尽天良,那边儿傅家人听完也怒了。
“我家大姐为救献王妃而死,我家小妹为皇太后救驾而死,真要是升官发财,也是我们家姑娘用命换来的,关你们江家什么事?!真要说忘恩负义,知恩不报、又或者是恩将仇报的才是忘恩负义吧!”
傅家也出了几个泼皮无赖,脸面上很豁的出去,立时便拉着小江氏要去报官,这事儿既说不明白,那便到官府去论个清楚。
小江氏这时候躲着官府都来不及,又那儿能跟他们去京兆尹?
也只得忍气吞声,灰溜溜的离开。
献王妃的丧仪就像扔进大海里的一颗石子似的,只短暂的惊起一片水花,旋即便消弭无踪,除了为官宦女眷闲谈时增添了些许话题之外,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反倒是小江氏,日子显而易见的要不好过了。
献王妃死了,江光济也死了,侄子们亲近外家,甚少理会她这个姑姑,她现在还有什么依仗?
从前鲁家看在献王妃的面子上,待她倒还客气,现在么……
又是一天傍晚,马车踏着残霞驶出献王府,转了几个街区意图折返回鲁家的时候,小江氏忽然被前方传来的锣鼓奏乐之声吸引了。
她掀开车帘,询问侍从:“外边是怎么了?”
侍从很快回应道:“夫人,咱们只怕得换条路走了。”
小江氏眉头微皱,紧接着便听侍从道:“今天是邓家郎君娶妻的日子,陛下降旨赐婚,这条街要让新人先行,邓家的人正在前边沿路撒喜钱呢!”
小江氏心头一颤,声音艰涩:“邓家郎君,娶得是哪家小姐?”
侍从也知道自家夫人跟邓家的事情,微妙的停顿了几瞬,方才如实道:“是任家小姐。”
原来是她啊。
小江氏放下车帘,重重的倚在了马车壁厢上。
她能感觉到马车开始行驶,大概是要避开这条街了吧。
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了满脸。
恍惚间她想起小时候跟哥哥和姐姐上山拜佛时,解签和尚对他们说的话来。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
莫强求!
何苦来哉!
……
任家小姐的婚事结束不久,任景华与慎问凝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梁夫人为着独子的婚事内外Cao持,风风火火之余,脸上的笑纹一直都没落下去。
任家接连筹备了两场婚事,连带着曹Cao的脚步都要轻松几分,而岑家内部却是另一幅光景,岑修竹一通神Cao作下来,成功将她的婚事搞成了烫手山芋。
曹Cao前世与卞夫人相处多年,情分深厚,更别说还有四个儿子在,不看僧面看佛面,返京没多久便上疏将佟夫人扶正,既是全她颜面,让世子名正言顺,也是提前将岑修竹的路给堵死,免得她再飞来一棒将自己给砸进去。
佟夫人多年媳妇熬成婆,自是欢欣,而消息传到岑家那边儿,岑修竹当时就哭了出来。
昌国大长公主既无奈又烦忧。
毕竟孙女从前也是跟魏公定过亲的,马上再选新人,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江光济死在孙女手上,虽说孙女是理直气壮自我防卫,但传将出去,到底是伤了闺阁女儿的清名。
她叹口气,只得道:“再等等吧,过两年,等这件事的风声淡了,祖母再给你寻个好的!”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昌国大长公主毕竟上了年纪,这年冬天染了一场风寒,咳嗽卧床两个月,到底也没能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