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是个标准的劳模,从早忙活到晚,一百二十斤奏疏翻得手臂酸痛,几乎提不起笔来,可即便如此也不肯松懈半分,胳膊打绑带吊起来继续批阅。
若是没有别的法子也就罢了,可在经历过纸张时代之后……
或许应该提前把纸造出来了。
这对于下一步的国略施展至关重要。
嬴政抬手揉了揉额头,示意尚书郎将面前那份奏疏封存保管:“六国之事既毕,那此后天下便只有秦人,再无六国之后了。”
扶苏有些错愕,略顿了顿,方才小心道:“臣听闻,此次宗室及一干将领奉命稽查六国之后时,发现民间同样时有异声,敌视帝国、心怀不轨的,也未必只有六国之后。”
嬴政唤他:“扶苏。”
扶苏抬起头来,迎上了父亲的目光。
嬴政神情坚毅,意态从容,抬手指向大殿之外的咸阳城,道:“这天下就像是海浪,远处看起来平静无澜,等到了近处细观,才会发现海浪本身起伏不定,海底暗chao汹涌。有逆反之心的人永远不会少,从前有六国,六国既灭,还会有新的敌人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你不需要主动出击,也不需要被动防卫,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情便可以。”
扶苏听得入神,下意识追问道:“什么?”
“强大!”
嬴政面露冷意,眸光锋芒毕露:“强大到让人不敢心有反意,强大到让天下人不敢与你的意志对抗!”
扶苏心神猛地一震,嬴政则站起身来,手扶佩剑,踱步到大殿之外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俯视苍生:“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将朕打倒,所以朕无所畏惧!六国,土鸡瓦狗而已;项羽、刘邦,朕不死,谁敢逐鹿天下?!”
项羽自寻死路,也死得其所,至于刘邦,以帝皇之身去对付一个乡野流氓,嬴政不屑为之。
这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
不安定的因素遭到扫平,国库也前所未有的充盈起来,近年来大秦不会有激烈的对外战事,嬴政便着手开始筹备文治之事,休养生息、恢复耕作,令士卒依序离开军营,返回家中同亲人团聚。
六国灭亡,匈奴不敢南下,南方多瘴气,并非宜人之处,对外战争的急剧减少不仅仅意味着和平与稳定,也意味着军功爵制的终结和阶级上升通道的封闭。
较之六国和那些隐藏在民间的心怀不轨之人,这是更加可怕的敌人。
前边有一个奔头,有希望在,人就不会绝望,但若是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汉朝时候以察举和征辟取士,明面上是以贤士良才治国,但实际上却是中央朝廷对于地方豪强势力的妥协与折中,你好我好大家好——真正被推拒上去的,哪有几个平头百姓?
嬴政以强权迁六国豪强于关中,又夺其家财,一举掘断了地方豪强的根基,可他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
这一波儿豪强没了,用不了几十年,就会有下一波,阶级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避免的。
的确,人从来不分三六九等,因为人分的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等。
嬴政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大秦宗室、秦国勋贵,很快就会在权力的腐蚀下变成与前者并无二般的地方豪强,真要是采用察举与征辟之法,几代之后便会催化出一个名为门阀的畸形怪物!
那该怎么做?
历史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科举。
诚然要考虑到社会环境和生产力的发展,诚然时下有许许多多的因素同隋唐不同,但文明的进程不就是曲折向前吗?
好在他是始皇帝,他有试错的底气和实力!
“嘿,科举啊?”
皇帝们兴致勃勃的在空间里边讨论:“考什么啊?进士、明经?这时候哪儿有这个啊!”
嬴政嫌恶道:“朕怎么可能用儒家之法!”
刘彻不怀好意道:“你们忘了,这可是焚书坑儒的主儿啊!”
嬴政大皱其眉:“书没烧光,图书馆和博士们手里都有,坑的也不是儒生,而是方士……”
刘彻了然的点点头:“你遭遇老年诈骗了嘛,懂的都懂。”
嬴政:“……”
嬴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反手给了他一刀:“好在朕没被人骗的连公主都嫁出去。”
刘彻恼羞成怒:“喂!”
嬴政:“呵。”
……
始皇未死,又下令减免徭役,大泽乡起义没有爆发,陈胜与吴广没有抵达渔阳,便带着那九百多名民夫折返回家。
萧何这时候正在沛县为主吏掾,他有个下属,名叫曹参。
咸阳发来政令,将以秦律、秦史和法家著作作为考举内容取士,拣选良才充于明堂,另有武举拣选良将,不拘一格降人才。
萧何与曹岑约定一起去参加考举,同县的樊哙和周勃也想去考武举。
济阳县,陈平背起行囊,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