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礼走过去,小小地拍了拍男人。
男人转过身来看程礼,结果一脸震惊,张着嘴半天没说话,最后才结结巴巴地来一句:“差,差哥?”
“叫我程礼就行。”程礼蹲下颀长的身子,“我来看看你妈。”
“好,我们站起来说。”阿金扶着程礼站直了身体。
这个叫阿金的男人是老麻婆的独生子,那个年代他们这儿基本上就没几家不是七八个孩子的,但老麻婆很有主见,坚持只要一个,甚至还去结了扎,丈夫那边不能理解,在阿金只有四五岁大的时候就和老麻婆离婚了,阿金从小就生活在社会里,没读过什么书,人看上去木讷得很,但肚子里究竟有多少弯弯肠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程礼拍了拍阿金的背,问:“阿金,你妈什么时候去世的?”
“大大前天。”阿金发了根烟给程礼,程礼摆手,婉拒回去,阿金抬头正巧扫了眼陆枝枝,不由得心领神会,不再过问。
“坐飞机来的?”
“嗯。”
“什么时候到的?”
“中午十二点多。”
“那离现在也不久。”阿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饿了吧?我叫人煮碗面给你吃。”
阿金一边说一边就要起来,程礼去突然Yin下脸,一把拽住他,阿金迷离徜恍的表情让程礼一瞬间有点犹豫,但还是咬了咬唇,拽着他到另一块屋子。
“别乱跑。”程礼回头,又喊了她一声,陆枝枝乖巧地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法师们看,默默地等着。
她相信程礼会作出最合适的选择。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阿金掏了张纸给他,“想哭但不敢当着你妞面前哭?”
“不是。”程礼微微摇头,“还有,她不是我的妞。”
“她是我女朋友。”
“都一样。”阿金笑笑,点起一根烟,“你们城里人就是穷讲究。”
“……”
程礼望着chaoshi的天花板上一点点地掉落雨珠,表情芜杂甚至沉重,他哑了嗓子,闷闷道,“说件事。”
“说。”
“……”程礼突然又有点哽,不太说得出来。
这种事,叫他马上说,还真有点困难。
我要告你妈。
稀奇古怪又荒唐。
阿金看他别扭的样,突然笑了起来,“说呀。”
“我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矫情哪,这谈了恋爱就换了性子还是怎么着?”
“……”
“阿金。”
“你妈的事儿,我不想再隐瞒。”
阿金的烟顿了一下,“什么事儿?”
“阿金。”程礼睐眼,“我知道你妈对我恩重如山,没要一点利息借钱给我妈治病,还供我读书,我知道她就跟我的第二个妈一样,我应该要好好报恩。”
“但现在,我没办法了。”
“前几年,她开麻将馆,搞高利贷的事儿,我没举报她,是因为我没能力,这几年我学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脑子天天打架不知道要怎么办。”
“但现在我想通了,我还是没法昧下良心。”
“人死了虽然没法追诉刑事责任,但可以追溯经济责任,她那几年没少做缺德事儿,借高利贷给人家,开麻将馆大兴赌博,卯城有很多个家庭都是被她搞垮的。”
“这些都是不该被遗忘的。”
“我很抱歉,阿金。”程礼咬牙,“我真的很抱歉,对你妈妈。”
“……”阿金听罢,在黑暗里踱了几步,烟头的火星惴惴不安地跳着,他眼里的光泯灭又复燃,像在思索什么,两鬓有点发青,下颌出还长了不少胡子。
他看上去老了很多。
二人沉默了很久,半晌,才有人开口。
“真要?”阿金高耸眉毛,“程礼,你有点白眼狼的。”
“……”程礼没说话,因为事实也确实如此。
老妈给了第一次命,老麻婆给了自己第二次,新生的婴儿不谙世事,什么爱都照单全收,可大了的小孩不一样,尤其是在叛逆期,他还能接收老麻婆,侧面说明,老麻婆虽然不会做人,但会做妈妈。
他有点难过。
阿金说:“程礼,你觉得要是你真想举报,我能阻止你举报?”
“呵呵。”阿金苦笑,“除非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程礼没什么表情,只是果断道,“你不会的阿金。”
“我不会?”阿金愣了下。
他从来都不是个好孩子,因为生活他两面三刀,圆滑世故,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不穷却很早当家。
老麻婆是个很会赚钱的女人,也是很会教育的人,阿金迷惑为什么程礼会这么斩钉截铁的说他不会。
他真的不会吗?
不知道。
阿金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揉着眉抽烟,当看着程礼牵着女孩那样气宇轩昂,自信地走进来,他就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