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在看到这两句话的时候,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连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容都险些维持不住。
“情”字易写,却难得。
世间夫妻能从青丝走到白发的少之又少,多得是能同甘不能共苦遇到点事就劳燕分飞,或者能同苦,不能共富贵的。
一辈子太长,多少年少情深,不消几载便相看两厌,往往闹得半生意难平,空留旁人叹一声兰因絮果。
谢玹从有记忆开始,父亲和生母便不在了,嫡母丝毫不加掩饰的憎恨和苛待,府中人对他忌讳莫深,还有刁奴时不时的谩骂,总是他午夜梦回的时候响起。
“你就是个孽种!二公子死了,你却活的好好的,怎么不死!你为什么不死?”
“妖女生的儿子,肯定也是妖物!”
还那些非常遥远且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此刻好似近在耳边一般
“二爷的死因府里不让提……其实就是那妖女,三公子的生母,因爱生恨把他和自己一起毒死了……”
“可叹二爷当年一片好心,结果反遭横祸!”
“二夫人才可怜,好好的儿子生来便是死胎,夫君也被那妖女害死了,如今还要帮那妖女养儿子……”
人人都说他生来妖异。
来路不明的生母偏执成魔。
谢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常人不同,所以安安分分地待在那个破败的秋枫院里,能不同人接触就绝不接触,悄无声息地长大,等着哪一天命数尽了,再悄无声息地死去。
对他好的人很少,但是不管是长兄还是小五,都被放在他的心尖上,不惜以命相护。
并不因为那是他血脉相连的至亲,而是那十几年无边黑暗里给过他温暖的人,屈指可数,铭心刻骨。
兄弟,让他尝到了亲情是什么滋味。
可喜欢一个人,倾心爱慕,一心为她对谢玹来说太难了。
他深知自己骨子里的冷漠与Yin暗,那同凶名在外的谢小阎王完全不同,长兄是因为身在厮杀场不得不双手沾血,而他,是真的不在意旁人的生死。
鲜血、尸首无法让他恐惧。
大牢里那些哭天抢地的哀求,恶毒至极的诅咒,都没法让他产生半分的怜悯。
谢玹有时候也回想起那些人说起他生母的样子,所有人都不明白一个因爱生恨、为了独占心上人,不惜一起去死的女子,在做这事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可他知道:
我看中的,只能是我的。
旁人多惦记半分都不行。
Yin暗在心里疯狂滋长,忌妒成癫狂。
到最后,宁可同死,也不能让他与别人同生共欢。
哪怕他压根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生母长什么样子,生下他的时候心中可曾有过一丝欣喜。
这种微妙的牵系,似乎便是母子天性使然。
即便谢玹再努力地克制压抑,那股子与身俱来的Yin暗偶尔也会跑出来,叫嚣着要吞噬他。
所以……
那么好的阿酒,被他当成了家人。
满帝京的千金闺秀,他也不会多瞧一眼。
家中长辈催着他成家,催了数年也没结果。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不会娶妻”是认真的,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可叶知秋……
为什么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冷言冷语赶不走。
漠然以对,她也不在意。
连退让都步步温柔。
果真是‘许一人以偏爱,尽此生之慷慨’么?
郎心似铁如谢三公子,此刻也有点心动神摇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待他这样好?
谢珩一直在打量着他的反应,见状,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谢玹没说话。
谢珩却等不得他开口了,起身走到三公子面前,伸手就要拿信。
谢玹却握紧了,转过身叠好收入了袖中。
“你藏这么快作甚?”谢珩见他如此,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小叶在信上写什么了?”
“没什么。”谢玹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声落后,他又补了一句,“她让你莫要多事了,一切等得胜回朝再说。”
谢珩“啧”了一声,眸色幽幽地看着自家三公子,徐徐笑道:“这可不像是小叶会说的话啊,三公子……”
他眼角微挑,忽然凑近了三公子,低声问道:“这话究竟是小叶说的,还是你说的?”
谢玹顿了一下,故作镇定道:“有何不同?”
谢珩开怀而笑,很是感叹道:“我的三公子啊,这可是你说的,等人回来,你可别不认账。”
“我有什么不认的?”谢玹扯起瞎话来面不改色,缓缓道:“她信上就是这样说的。”
兄弟两正说着话,外头内侍来禀报说:“秦墨秦大人求见。”
谢珩笑道:“让他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