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第四天,卡娜的生理期到了。
不知是因为在逃跑中受了凉,还是如今身体太过虚弱,她这次的痛经异常严重,有天晚上甚至痛到了呕吐。
身体也不能平躺,肚皮放松下来的那股子坠痛感能要了她的命。
服下护士送来的止疼药,卡娜感觉自己终于又从地狱爬回了人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心里将这些天所受的磨难全部归罪到了人鱼头上。
只是弄死的话,似乎太便宜他了。
*
栖息地近日并不太平,异生物能够感知到许多人类的气息在周边徘徊。他只好潜伏在泥沼之下等待,饿了捕食一些小鱼或水田鼠,其余时间都用来留意陆地上的动静。
人群撤退那天,他没有立刻探出水面,而是又谨慎地多等了两个昼夜。
……
这天中午,小镇突然迎来了日照充足的艳阳天。
这样的天气在冬日里非常难得,除了小镇居民欢喜,山坡田野上的小动物以及潜伏在沼泽中的异生物也非常开心。
他惬意地冒出水面,挑了块平坦宽大的石头趴着,鳞片斑斓的尾巴浮出一半在沼泽中摇摆,荡出层层波纹。
有奇怪的黄色烟雾随风飘过来,那气味怪极了,像是柠檬混杂着火焰窜进鼻腔,只嗅一口就让他厌恶地皱起了鼻子。
下一刻,他听见悠悠哉哉的脚步声,一个人,左脚不太稳,似乎受着伤。
异生物没有躲藏,循声游过去,以保证对方靠近沼泽时能够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落难”身影。不一会儿,那人拨开一米多高的荻花走到近前,身材高挑纤细,手提麻袋,头上套着压抑又沉闷的防毒面罩。
对峙甚至没有超过十秒钟,他便抵不住困意失去了意识……
卡娜开车将“猎物”载回家,用公主抱的姿势将他搬进浴室。
加上鱼尾的长度足有两米还多,她原以为搬运起来会颇费一番功夫,可是真将这人鱼举起来后,才发现他可能连一个成年女性的体重都不到。
从麻袋里被抖出来的时候,人鱼还没苏醒。淤泥抹得到处都是,在米灰色的地瓷砖上留下斑驳污迹。这副邋遢样子实在让人无从下手,卡娜鄙夷地“啧”了一声,拿起淋浴冲头给他的身体上下清洗。
苍白到透明的肌肤初露一角,有些莫名的触目惊心。鱼尾倒是再洗还是沼泽的颜色,棕褐与墨绿渐变交错,灯光下倒映出暗沉金光。
就像是一件刻意做旧的赝品古董,卡娜心想。
泥浆黏稠,不少还卡进了鱼鳞缝隙之中,她并没有那个耐心去仔细清洁,冲刷几秒就关了水,然后提着对方勉强干净的手臂,摸准位置,将早已备好的针剂注射了进去。
异生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长方形的白色水槽中,双手被坚固的铁环锁在水槽两边的把手上,每挣脱一下都很疼。
彼时卡娜人在客厅,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杯酒,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
拜这条鱼所赐,她身上那些伤口无时无刻都疼得让人抓狂。她无意中发现烈酒对镇痛有效,还能让糟糕的情绪得到释放,于是每当忍不了了就会给自己倒上一杯。
人鱼认出了她,并且很快想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他酝酿出一圈泪水,下巴抬得足够高,势必要对方看清:“……对不起。”
这是卡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他对视。老实说,那双眼睛长得不赖。
它们在那张污迹斑斑的脸上仍然显得干净,颜色不算蓝,不算绿,也不算灰……与其形容成单一的一种,不如说是由多种色彩混合而成。
“你还会道歉?”卡娜压下最后一口酒,直接将空杯子砸了过去。
玻璃杯在额头上应声碎裂,他发出剧烈惨叫,像触电般浑身抽搐着挣扎起来。没等疼痛缓解,一巴掌又甩了过来。
怪鱼开始瑟缩着躲避她的触碰,眼中充满错愕。他觉得自己像被扒了一层皮,胳膊背脊不小心撞到光滑的瓷壁上都疼得要命,更别提对方那毫不手软的殴打了。
“喜欢吗?”卡娜揪紧他的头皮,将那纤长的脖颈使劲往上提,“中枢神经系统短暂性崩坏,致使感官敏感程度扩大十倍以上。呵,或许我现在砍断你一根手指头,就能直接把你疼死。”
他无法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过事态的严重性却显而易见——自己的身体现在非常不对劲,还是被眼前这女人搞出来的。
卡娜从来不爱看男人哭哭啼啼,此刻却一反常态的对这怪物畏惧流泪的模样上瘾。她享受得眯起眼睛,看对方泪水冲刷掉部分泥迹,在脸上留下两道醒目的白痕。
留意久了她才发现,人鱼就连眼泪也和人类不太一样,虽然并不会像传说一样变成珍珠,但它的质地更为黏稠,颜色也比清水要多一点点蓝,少量时候看不出来,而像现在这样崩溃痛哭,迹象就明显了。
“疼......”
他没了力气,颈椎失去支撑往下滑。堪堪及肩的污发被浴缸里的冷水浸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