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乱柔了一阵,又泄了气。嗨,她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她把毛巾放到一边,看他上衣一粒扣子都没扣上,便坐到他对面。“过来,我教你。”然后拿着他的手,放在盘扣上,“看到没有,把这个扣坨套进纽襻里,就这样就扣好了。很简单,对不对?”
一抬眼,他却根本没看她怎么扣,而是在定定地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你看我干什么?”
“蛮蛮好看。”然后他眉眼一弯,吃吃地对着她笑。
南舟红了脸,“还笑呢,快点把扣子扣上!”
农历七月末的天气,虽然温度宜人,但下了水还是容易着凉。家里也就两个粗使婆子了,南舟也懒得再喊她们,决定自己去煮碗姜汤给他喝。只是她刚站起身,裴仲桁就拉住她,“蛮蛮去哪儿?”
“我去给你煮姜汤,你乖乖把扣子扣好,我一会就回来。”
裴仲桁却一下站起来,“我也去!”
可他上衣的扣子只扣完了两个。南舟叹了口气,把他拉回到身前,“衣服没穿好,乱跑什么!”裴仲桁把胸一挺,等着她扣扣子。
南舟无奈地给他扣扣子,低声咕哝,“你还真是个爷!”
裴仲桁手上闲不住,抬手拔了她的簪子,弄散了她头发。南舟恼了,“干什么啊,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他“哦”了一声,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她的头发。忽然咧嘴一笑,以手为梳,把她头发顺了顺,编了条麻花辫子,往她头上一盘,再拿簪子一簪,比她刚才弄得还整齐。南舟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哼”了一声,“二爷真是一双巧手,也不知道给多少人梳弄过头发。”帮他穿好了衣服,她也生气了,一扭身就走了。
裴仲桁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最后只得去拉她衣角,她怎么拍他的手他都不肯松。南舟气道,“衣服都被你扯烂了!”
他又顺势抓住了她的手,任她怎么抽都抽不开,还憨憨地笑,“我给蛮蛮买好多新衣服。”
南舟崩不住,唇角扬了起来,可还是佯怒道:“谁稀罕你的衣服?”
“我稀罕,蛮蛮也给我买新衣服。”
南舟瞪了他一眼,“我这样伺候你还不满足,还给你买新衣服?想得真美!”
裴仲桁傻笑着点头,“美、美,蛮蛮美。”
南舟终于噗嗤笑出了声,捏了捏他的脸,“以前都不知道二爷竟然是个油嘴滑舌的。”
两个人牵着手进了厨房,灶膛里还有火,南舟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姜和红糖。她也是五谷不分没下过厨的大小姐,手忙脚乱的弄了半天都不见水开。最后裴仲桁往灶前马扎上一坐,一手拉风箱一手添柴,倒是有模有样。南舟唏嘘不已,她竟然还不如个傻子。再一想,虽然他傻了,大约生存的技能还印在脑子里。可顿时又心疼起来,他从前得受过多少苦呀!
过了一会儿,姜汤煮好了。因怕他会乱动烫伤,南舟只盛了一碗出来。两人就在厨房里的小方桌边坐下,南舟舀了一勺汤,吹得不烫了才喂给他喝。他张开嘴,喝得眉开眼笑。
“甜不甜?”
“甜。”
“辣不辣?”
“甜。”
南舟笑起来,也不算太傻,还知道是甜是辣。她又要喂他,裴仲桁躲开了,“蛮蛮喝。”
南舟也没想过再去找另外一只汤勺,就这样喝了。但喝到嘴里眉头立刻就蹙起来了,姜放多了,这可真是太辣了。
南舟瞪了他一眼,真是傻子,这么辣还喝得这么津津有味。她嫌辣口不想喝,但裴仲桁却非得她喝一口他才喝一口。南舟没办法,两个人就这样一替一口地喝完了姜汤。
烧饭婆子拎着菜回来,进来时看到两人吓了一跳,“九姑娘您要什么吩咐一声就行啦,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
南舟笑着摇摇头,带着裴仲桁出了厨房。喝完了汤,五脏六腑都跟着热起来了。算着裴仲桁出来的时辰不短了,南舟怕泉叔着急,便叫了车送他回家。但洋车才到了街口,裴仲桁便吵着要下车,南舟只好付了钱下了车。
这时候阳光正好,落在身上也不热,风也是温薰的。
“认得家在哪里吗?”
裴仲桁龇着牙笑,“蛮蛮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南舟嗔了他一眼,“你还傻出聪明劲儿来了。”但心里同这暖风温阳一样是热的。
从街头走过去,走出没多远,街路旁栽了五六棵紫薇树。风一吹,漫天的薄红。裴仲桁拉着她站到树下,高兴地转圈圈,“下雪啦,蛮蛮,下雪啦!”
南舟仰起脸,飞花漫漫。街上的行人很少,好像整个城也空了。她的心却敞亮起来,有了一种“恨随去水东流,事与行云共远。”的宁静。
她转头去看他,花瓣落了他满头满身。南舟叫他弯下腰,他乖乖俯了身,她噙着笑拍去他头上、肩上的花瓣。南舟正拍着,余光看到身后似乎有人影,她转头看了一眼,两个人装模作样的在街口闲晃,但眼神飘忽。南舟凝了笑,拉住裴仲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