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见小姑娘睡着了,这才缓缓自椅上站起身来,替她掖了掖被角,因说了一夜的话,而有些沙哑的嗓音轻轻放低,带着几分不安与迟疑:“其实——也没有这许多,我都快说完了。”
可棠音已睡得沉了,自然没有答话。
李容徽静静等了一会儿,始终没等到小姑娘答话,便缓缓合衣于她身边躺下,轻声开口:“若是棠音不开口,那我便当做你原谅我了。”
寝房内静谧无声,唯有淡淡的晨光照在半透明的竹篾纸上,于小姑娘垂落的长睫下,覆下一层绒绒的光晕。
李容徽以手支颐,又静静等了一阵,始终没得到回应,可心中却仍是不安,视线只紧紧落在小姑娘那一身闺阁妆扮上,只觉得从眼底到心口,一路的灼痛。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伸出手去,先将小姑娘束发的玉簪抽了出来,将那百合髻给拆了,又轻轻托起她纤细的身子,动作轻柔地解开了上裳,褪下了罗裙。
直至小姑娘身上只余下一身月白色的里衣了,他这才觉得心下稍安,轻带过一旁的锦被覆在她的身上,又细心地替小姑娘掖了掖被角。
这一切做罢,李容徽却仍没有困意,只无声自床榻上下来,将小姑娘换下的一应衣裳都收好,藏到了箱笼最底下,确保小姑娘明日起来一时间寻不见了,这才轻轻舒出一口气,回到榻上,于小姑娘身边合衣躺下。
他轻阖上眼,听着身旁小姑娘均匀的而轻柔的呼吸声,只觉得心中渐渐安宁,不知不觉间,也渐渐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他又梦见了前世里的事,梦见小姑娘手里捧着一蓬旺盛的绿萝,轻轻搁在长亭宫的窗楣上,笑着与他道:“之前的事,我已经不生气了。毕竟,人活在世上,谁又能保证自己没做错过事呢?只要做错了,还能改回来便好。”
只要做错了,还能改回来便好。
如今他知错了,他的小姑娘,是不是也能再原谅他一回?
*
深秋时并不夺目的日光一寸寸自半透明的竹篾纸上移过,终于自穹顶上落下一缕,照在小姑娘柔白的面上,微带暖意。
棠音鸦羽般的长睫轻颤了一颤,缓缓睁开眼来。
天色已大亮,外头涌进来的日光已盈满了斗室,照得大红描金的幔帐都漫上了一层浅淡的金晕。
这一觉,似乎又睡到了午膳时辰。
棠音缓缓自榻上支起身来,抬手揉了一揉有些隐隐作痛的眉心。
指尖刚触及到眉骨,便听见旁侧有些不安地一声:“棠音,你醒了?”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过眼去,正对上李容徽那张昳丽的面孔。
一时间,昨夜里的事转瞬便又清晰起来。
棠音抿了抿唇,没有理会他,只越过了他的身子,以足尖去够地上放着的丝履。
还未碰到丝履的边缘,身边躺着的李容徽却已起身下了榻,半跪在地面铺着的波斯毯子上,拿了远处的丝履,捧着她的玉足,轻轻给她穿上,这才又抬起眼来,低声道:“棠音,之前的事情,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骗你。”
棠音静静地看了他一阵,揉着眉心的手指慢慢放下来了,轻轻垂落到身侧。
她还记得昨夜里李容徽说的话。
一桩桩一件件,要么令人胆寒,要么令人羞恼。随便一件拎出来,都可以让人生上一整日的闷气。
可令人奇怪的是,起初听到开头几句的时候,她也觉得十分震悚,可到后来,也不知是听得多了,还是困意上头,渐渐也有些麻木了。
其实她与李容徽相识如此之久,即便不能尽数知道,也隐约能够察觉一二,知道他应当在背地里,也有另一幅面孔。
只是未曾想到,会比她想得更令人震惊百倍。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自榻上站起身来,抬步往外走去。
李容徽一慌,也顾不上自榻前起身,只伸手牵住了小姑娘的寝衣袖口,慌乱道:“棠音要去哪?”
棠音看了他一眼,还是轻声答道:“我去让白芷与檀香进来伺候洗漱。”
李容徽攥着她袖口的手仍旧不放,只站起身来,低声道:“我来伺候你洗漱便好。”
说着,他生怕小姑娘拒绝一般,身形一展,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自浴房里拿了一应洗漱的物件,又将一件近几日里新制的罗裙放在了棠音跟前。
他一道学着白芷与檀香往日里的模样,伺候着小姑娘洗漱了,一道又替她将衣裳换好。趁着给小姑娘扣领口的玉扣的时候,又小声将昨日里没说完的一些事都说了,这才敢低低开口道:“棠音,之前的事,我都说完了。”
“往后绝不再犯,能不能,就原谅我一回。”
棠音抬目望了他一眼,拦住了他还想替自己绾发的手,轻声道:“你先去洗漱吧,我自己会绾。”
她说罢,也不等李容徽再开口,便拿过了案几上的犀角梳子,慢慢给自己通起发来。
李容徽她于旁侧立了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