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青在小弟子的院子里逗留到用过晚膳才离开,走的时候苏钰又叮嘱了一次何文才吃药的事。
唇角含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左少青负着手回到左府。
荣欣儿还等在客厅,见左少青回来,忙起身行礼,而后开始低声禀报起来。
她是极天阁负责情报的分支绣衣司的头子,旗下之人打着各地锦绣坊的幌子行动,今天过来正是商量活捉北蛮东亲王的计划。
正商议着,何文才送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上来。
左少青瞥到那碗药,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只不过等抿了一口才发现竟然苦到了极致,以他耐苦的性子都觉得难以下咽,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药材才能熬出这种程度的苦味。
亏了他第一碗药在小弟子的唇舌伺候下吞得Jing光。
荣欣儿自恃在主子身边跟了多年,望着何文才问道:“何大哥,这是林大夫为主子开的治疗伤寒的汤药吗?”
何文才迟疑一下,回道:“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学了医术,为主子开来调理身子的,不过也经由了段大夫指点。”
荣欣儿柳眉微蹙,担忧地说:“主子的身体何等贵重,那位小公子看着跳脱得很,怎能随便服用他开的药?”
何文才心头一跳,立刻去看主子的脸色,果然见他面色一沉,周身陡然散发出迫人的寒意,语调平平地说:“荣欣儿,说话之前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荣欣儿噗通一声跪下来,声音颤抖地说:“是!奴才逾矩、奴才该死!请主子责罚!”
左少青端起药碗灌了一大口,长眉微微拧起来,等口中的苦味散了些,才淡淡地说:“南方的情报线开拓太慢,你去那边盯着吧,我信得过你,东亲王的事换人来交接。”
何文才不禁吞了下口水,庆幸自己以前没在主子面前说过苏公子的不是。
荣欣儿大吃一惊,她历经艰辛才在京市立住脚,只盼有一日能时常伺候主子左右,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那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惨遭主子抛弃!
荣欣儿失魂落魄地离开左府,踏上马车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从国公府后门离开,悄然跟了上去。
此人是罗远手下的斥候。
罗远因苏钰的缘故,左右看不惯左少青,恰巧左府就在国公府后巷,做什么都十分方便,他便安排了斥候装作看守后门的门房,日夜盯着左府,想看看左少青有没有在外面偷吃,好借此破坏两人之间的感情。
这斥候上午就发现一辆带有锦绣坊标记的马车路过后巷,到了入夜同一辆马车又穿巷而过,难免起疑,便小心地尾随而去。
深夜时分,斥候悄默声息地进了罗远的房间。
“将军,今日锦绣坊的当家荣欣儿在左府逗留了四个时辰,属下觉得很可疑,就算是为左府女眷量体裁衣,以左大小姐虚弱的身体状况,定然无法接待她如此之久,会不会伺候了左公子?”
罗远倒是希望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神情冷凝地实话实说:“今天左少青一直待在小公子院子里,晚膳后才离开,你不知道么?”
斥候挠了挠头,不解道:“那个荣欣儿是哭着下马车的,我还以为她被左公子强了……”
“嗯?”罗远皱起浓眉,心想荣欣儿一个卖衣服的老板,有什么理由哭着从主顾家回去?
多年战场厮杀养成的敏锐让他直觉这里面有猫腻,盯着地面沉思片刻,吩咐道:“多派些人手,给本将军盯紧绣衣坊!”
随后的日子,关于锦绣坊的情报源源不断地传递到罗远手里。
荣欣儿离开上京南下,经常有行止怪异的人出入锦绣坊,这些人的身份三教九流,其中多人能和左府扯上关系,还有的是黑市常客,由他们经手的生意,从走私倒卖到杀人越货,越看越令人触目惊心。
一个复杂的关系网渐渐展露出来,左府就像蛰伏于最中央的蜘蛛,只要轻轻按动丝线,就能让整张网嗡嗡震动。
罗远耗费了极大的人力和物力,一环扣一环地调查,范围一路向北,直到深入北蛮腹地……
得到最终的结果时,罗远震惊地在书房坐了一下午。
直到夜幕降临,国公府的下人请他用膳,他才蓦然回神,喃喃道:“钰儿啊钰儿,你可知在你面前笑语晏晏的男人,竟然是起势于北疆的一代枭雄?连北蛮王庭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大周更是常年重金悬赏他的人头,一旦抓捕,格杀勿论!”
深思熟虑了几日,罗远将苏钰请到了自己书房。
“钰儿,今日我要告诉你一个会让你不愉快的消息。”他表情肃穆,不复以前对待苏钰的款款温柔。
苏钰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消息?罗大哥可别吓我!”
罗远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曾经给你讲过戴银狼面具的极天阁首领,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啦?难道他被抓了?”苏钰呆了呆,不免有些遗憾。
“他就是左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