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汀州在夜色中看着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过了一会儿,才在他肩上推了一把,说:“快去罢。”
许风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
庙会这样热闹,四周传来各式各样的声响,但唯有一个人的声音无比清晰。许风听见他说:“阿弟,一直往前走,千万别再回头了。”
一瞬间,许风身上如同中了一箭,搅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原来,根本什么也瞒不过那个人。
许风跟着拥挤的人群往前面走去,走过了那卖豆腐花的摊子,也没有停下脚步。他清楚记得,当初跟兄长失散之前,那人也说过同一句话。
而后世事茫茫,一别就是二十年。
第二十四章
剑光如电。
许风一剑挥出,正刺中那人的胸口。那人不闪不避,反而用白玉般的手指握住了锋利剑刃,将剑尖更往前送了一寸。
大片血色晕染开来——
许风一下睁开了双眼。日头已经升头老高了,春日的阳光有些晒人,照得他眼睛一阵刺痛。他望了望寂静无声的山林,料想今日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便从树上一跃而下,拾起先前猎到的几只野兔,往肩膀上一甩,提着弓箭下了山。
许风的住处就在山脚下,边上另有几家猎户,同他比邻而居。他回去的时候,隔壁王猎户家的闺女正在门口洗衣裳,见了他就道:“许大哥,你回来了?”
许风在此住了半年,跟她也算熟识了,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王姑娘擦了擦双手,站起来道:“你今日好像回来得比平常晚一些?”
“我本领不济,没猎着什么东西,所以多耽搁了些时辰。”
“许大哥也叫没本事么?”王姑娘直瞅着他,抿唇笑道,“前边山头上的那伙山贼,不都让你给收拾了吗?”
许风自然清楚自己的斤两,道:“不过是几个山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一边说,一边抬脚跨进了自家院子里。
那王姑娘也跟了进来,道:“许大哥,我瞧你的衣服都磨坏了几处,要不要我给你缝补一下?”
“不必了,我自己会补上。”
王姑娘颇为失望,往他屋子里望了望,最后目光落在一扇窗子上,道:“已是三月里了,许大哥你窗上还贴着窗花哪?”
许风没有抬头去看那窗花,只闷着声说:“嗯。”
“这窗花都褪了颜色,要不要换过一幅?”
许风脚步一滞,声音顿时冷下来,道:“不敢劳烦王姑娘。”
王姑娘听出他话里的拒绝之意,心中也不大痛快,就撇了撇嘴,扭过身走了。
许风知道自己可能得罪了人,却也没放在心上,自回了屋里,将今日猎到的几只野兔处理了。
他这屋子地方不大,但打扫地颇为干净,墙上挂了几张动物皮毛,朝南的一扇窗上,则贴着一幅窗花。这窗花有些时日了,已褪去了当初鲜艳的颜色,依稀瞧得出是两颗脑袋,亲密地挨在一处。
许风干完了活,停下来歇了歇,怔怔地望着那窗花出神。
当日在庙会上,他跟着人chao一直往前走,自己也不知该去往何处。后来不知不觉,竟又回了苏州城。他以前住过的那座宅子没什么变化,仍旧是那一天,他送周大哥离开时的样子。只是久无人住,到处都积了灰尘,许风在屋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带走,只揭下了那一幅窗花。
之后他辗转到了金陵,自己一个人游览了各处名胜,然后在城外不远的一处山脚下住了下来。
王姑娘对他的心思,许风并非毫无察觉,若不曾经历过从前那些事,有这样一个女子倾心于他,许风必然不会辜负,可如今却是绝不可能了。
好在山中不知岁月。
过得五年、十年,或者更长的时日,终归能让他忘掉一个人的。
下午时刮起来一阵风,像是快要下雨了。许风怕雨水淋坏了窗花,走过去轻轻关上了窗子。
第二日王猎户去城里釆买,回来时给许风带回了一封信。
许风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写来的。他那次回苏州时正好撞见了慕容飞,许风被他纠缠不过,只好把自己要去金陵的事说了,之后俩人就时有书信来往了。
慕容飞的字迹跟他的性情一样,瞧着龙飞凤舞、跳脱不羁,他每次写信都是洋洋洒洒地一大篇,且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什么大事小事都能扯上几句。
许风拆了信看下来,很快就知道他爹新结交了几个朋友、他娘新做了几件春衫、以及他屋里的丫鬟跟哪个护院好上了。直看到信的末尾处,慕容飞才总算写了一件正事。
三月十八,宜嫁娶、纳釆、订盟。
是慕容飞的妹妹嫁入林家的日子。
慕容飞就只得这么一个亲妹子,打小跟林家的二公子定了亲,本来两人去年就该完婚了,只因极乐宫掳掠新娘一事闹得人心惶惶,这门亲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