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残阳一点一点没入地面,就在夜色降临之前,我听到了从上方下来的阵阵人声。”
“那是三个拿着刀的黑衣人。”
“他们的刀上还带着血,身上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们一边爬进车架、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些‘麻烦’、‘硬茬’之类的话。我看不见他们做了什么,却听到了两阵很怪异的声响……直到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我才明白:那时候听到的,是刀捅入人体的声响。”
“那三人又说了些什么,才提着刀沿坡爬了回去。我一口气松下来,也不知怎么地就失去了意识;再度醒来,已经是在一处陌生的山间小屋里了。”
听到“山间小屋”四字,柳行雁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是那名猎户?”
“嗯。”少年点了点头,“石头哥住在附近山里,马车摔下山的动静又不小,所以很快赶了过来,只比黑衣人慢上一点。他以前受过父亲的恩惠,又是极厉害的猎手,隐藏气息的功夫相当高明。直到黑衣人走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出来看了看,最后在山壁的缝隙间找到了已经发烧昏迷的我。”
那名猎户早就知道出了事,却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匆匆赶到县城报案,无疑意味着某些猫腻。想到还在衣冠冢处等着的范磊,以及在此事上横插一手的杨兆兴,柳行雁皱了皱眉,问:
“‘石头哥’就是现在的范磊吧。他对现场做了手脚?”
“不,他只是将我藏了起来而已。是大舅舅赶来之后连夜抹除了‘另一个小孩’在场的痕迹,让人把虎子当成了我……”
说到这里,杨言辉惨然一笑:
“当然,真正骗过杀手的,是母亲。我也是听了石头哥的转述才知道……母亲看我逃出去后,就用了最后一丝力气爬到车厢另一头抱住了虎子。虎子和我的衣服都是混着穿的;下来补刀的杀手见着车里人的打扮和动作,便以为他就是颜家独子,也因此让我逃得了一命。”
少年说得难受;听着的人却也没好到哪儿去。柳行雁自小没了父母,从未感受过被亲人呵护,关照的感觉;如今听对方说起过往、得知颜杨氏的作为,心中又是触动又是佩服,更隐隐生出了几分感激──对“颜辉”得以活下来、得以与他相遇这一点。
“之后呢?”
他问,没有探究少年话中那位“大舅舅”的事,“你就被带回了杨家?”
杨言辉颔首:
“大舅舅一看现场就知道不可能是寻常山匪所为,而是有预谋的仇杀。那时武忠陵才进京没几年,大舅舅为收拢军心得罪了不少人;父亲在任时也做了些有利百姓、但损害了某些豪族利益的事。仇敌太多,大舅舅怕将我的性命再赔了进去,同石头哥对了说词后便连夜带我回京,避着旁人耳目将我送进了国公府。”
“之后他又快马连夜赶回巫州,一面暗中留意、搜集幕后人左右调查的证据,一面设法掩盖、窜改任何指向‘车中有两个孩子’的证言。我幼时体弱,平时没怎么出外;鸳鸯姨、何叔叔又都是双亲俱亡的家生子,身契全在杨家手里,倒真让大舅舅瞒天过海,让虎子代替我入了颜家坟茔。”
“但他却未干涉最后的‘调查结果’。”
柳行雁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以安国公府之能,不满调查结果,大可上书先帝要求彻查。但看此案的文书记录,安国公府不仅不曾插手,明面上还与此全无关联……如此顾虑重重的作为,莫非令堂的身世有什么玄虚?”
少年苦笑了下,道:“没什么玄虚,不过是Yin差阳错、明哲保身罢了。”
“……能和我说说么?”
男人总算还记得自己立下的决心──更主动了解言辉一些──短暂沉yin后试探着问。
杨言辉也没隐瞒,点点头直接说起了当年的那段秘辛。
“我母亲出身杨家二房承德公一脉,论辈份是当今国公爷的堂侄女。大邵早年边衅频仍,承德公与长子俱亡于北疆,只留下了尚在束发之年的幼子,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外曾祖母郑氏不愿外祖父走上父兄的老路,便让外祖父舍武从文,成了杨家唯一的读书人。”
顿了顿,“许是外曾祖母照管得太紧,外祖父虽然在文学上颇有天赋,却半点无意于仕途。外曾祖母还在的时候,外祖父还似模似样地参加了科举;待外曾祖母离世,三年孝期后,外祖父就直接离了家,隐瞒出身四处游历去了。”
“外祖父行事颇为随性,连亲事也是自个儿相中了才让国公爷帮忙打点。后来外祖母难产而亡、母亲亦自幼体弱,外祖父自认是天煞孤星,怕再祸及母亲,便寻了个合适的人家将她出继……这也是母亲籍贯上写着‘沂州’的原因。”
少年叹息着道。
“得知此事后,国公爷将外祖父骂了一顿,却仍旧没能使外祖父转变心意。国公爷不忍母亲寄人篱下,便使了些手段将她接回了国公府。”
“母亲对外的身分是寄养在安国公府的‘战友遗孤’,内里却还是当正经小姐养大的。也不知是那‘天煞孤星’之说真有其事、又或安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