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神兵所铸的天女散花像,当今天子真是喜爱雕像。
青阳子又拉着苏缨,絮絮叨叨的说了许许多多长乐宫的详细信息:哪里有岗哨、哪里卫兵最多、哪里视野最好、哪里可以俯瞰天子之座。
苏缨虽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但是不忍拂一个头发白发老人的意,拿出在家中哄老父亲的耐心,不但听进去了,还与他指着这小小一盘,你来我往,议论起来。
青阳子在地底已久,神智已然昏聩,口齿不甚清晰,难得一个少女,竟肯听他言语,还与他议论,喜不自胜,越说越起劲。抚掌笑道:“你好,你很好,燕小儿没有你好。”
苏缨笑yinyin问他:“为什么燕小儿没有我好?”
青阳子想起燕无恤,登时表情变幻莫测,如强塞了一口闷泥入口,他面色青白,忽又黑沉,即便是早已失智,仍对此名号残留反感:“混小儿一个,王八嘴里撒尿的淘气玩意儿,不提也罢。”
“……”
他说得粗鄙,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仿佛燕无恤不是他传承剑意的半个徒儿,竟是仇家一般。
在加上燕无恤曾经叫他“老匹夫”,苏缨感到,这对门面师徒的关系实在是非常差。
似乎想要将“燕小儿”的名字晦气散去,青阳子摆了摆手,又拉起苏缨兴致勃勃的说起来。
良久,终于等到他倦了,苏缨问他:“前辈,您知道怎么出去吗?”
问罢,看见青阳子一脸的茫然,怔了一怔。
“您知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青阳子依旧茫然。
他指指“长乐宫”:“这不皇帝老儿的宫殿吗?”
“……”
是了,如果青阳子知道怎么出去,他怎么会困在地底打转儿?
可是外面还有一群不知道受谁指示的人以她为诱饵,给燕无恤布下了天罗地网,她必须要尽快与燕无恤取得联系。
苏缨抬头四顾,发现除了通风口,这间宫殿没有别的缺口。走到墙壁边,摸到门都是雕画出来的假门。探过四壁,竟然都是实心的。
她心里狠狠一沉。
青阳子见她不再搭理自己,反倒是四面八方寻起出口来,指指顶上,对她说:“不打紧,你有chao声,我会飞,我教你怎么飞,你用chao声撞破几个石头,不就出去了。”
……
燕无恤循着线索,找到太玄宫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合拢时分。
太玄宫是皇家御苑,即便还未落成,寻常人依旧进不去。燕无恤被他们用刀枪拦在了殿外,他第三次交涉未果,司造台上卿徐明义听他身份,亲自来拦。
徐明义道:“燕统领,你才走马上任,就要擅闯御苑,犯下欺君之罪不成?”
徐明义虽面僵色冷,腰硬如铁,心里却突突打鼓。
对面的青年人看起来实不像是会被他言语唬退之人,莫看他生的温和干净,人模狗样。身上不知怎的,散发着杀人越货的狂徒悍匪一样令人心惊胆寒的气息,黢黑一双深目,令人如囫囵吞冰,后背生寒。
徐明义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退到卫士的刀戟门后。
对燕无恤身后跟来的太初楼诸人说:“你们统领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们也不懂?还不劝他回去,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就在他后退的当头,燕无恤朝前走了一步。
徐明义察觉不详,心头猛跳,忽觉眼前一昏,只听得耳边刀剑乱响,自己天旋地转,喉咙间一阵窒紧,竟已被燕无恤将脖子拿在掌中。
他的手白净修长得像是提笔的读书人,然而稍握的瞬间,徐明义脖子根后一阵骨响。他心头大骇,双腿打战,用尽全力才勉励维持住上卿的威严,提着一口气呵斥道:“燕……燕贼,你竟敢堂而皇之,要挟朝廷命官!你这是死罪!”
燕无恤嘿然而笑,他额上带着汗,喘息微微粗重。这一日被各种线索牵着鼻子走,事事投鼠忌器,早已磨光了耐性。
他本生于草莽,混迹江湖,沾染匪气,恃才傲物,全然不讲徐明义满口的“欺君,死罪”放在耳里。
他再度收拢掌心,只见徐明义满脸红胀,毫不减力,似乎就要这样将他脖子扭下来。
“现在放路,死活由我。若不然,我留你黄泉路上打个伴。”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燕无恤!”
转过头去,见是李揽洲。竟不知何时带兵已至,玉面映火,一脸Yin沉:“擅闯御苑,劫朝廷命官,你竟然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燕无恤瞥他一眼,掼开手底的徐明义,迈步往前,旁人竟也不敢拦。
徐明义咳嗽顺气,低垂眼角,掩去目中暗流涌动的Yin骘之色,一言不发。
“站住。”李揽洲唤不住他,急得面色泛红:“这是圈套!他们就要让你闯进去。就算你救了人,也难逃一死。”
徐明义声音沙哑,边咳边问:“李、李司丞此话何意呀?”
燕无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