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老秃鹰把他拉起来的时候大家都被他的举动吓傻了,朗太辉对自己再一次尿裤子毫无知觉,奔福则瞅着胡愧槐不停咽吐沫,等他朝自己走过来时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很明显是有点儿怕他。
“先让几个小的回去洗洗,收拾一下。”
几个船员七手八脚地将吓傻的孩子带下去,老秃鹰蹲下身,把从胡愧槐手里拿下的匕首在牛大的衣服上擦干净,随即揣回兜里,对上座的两个男人看也不看,转身离去。
贺老大瞧着地板上的尸体,幸灾乐祸地笑了下:“他死了,下次娄少校联系你时,你怎么说呢?”
凤把头又重新思考棋局,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专心致志地吃子落棋,“从娄少校找他送你回太平岛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贺老大故作懵懂地问:“怎么说?”
凤把头懒得再跟他作戏,便一次性把话说开:“就算他能成功护送你到太平岛,你、和你的人会放过他么?就算你放过他,娄少校会放过他么?海军少校私自放走海盗头目,还是个响当当的大头目,别说这事情真能坐实,就算只是谣言,也够娄少校吃一壶的吧!”
贺老大再问:“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这个杂碎遵守承诺?就算他赢了……不,你根本不会让他赢。”
“承诺是讲给有信用的人,更是建立在双方条件对等的前提下。从信用上来讲,他的人品不值得我立下承诺,更别提遵守一说;从双方的条件上来讲,他在打斗中占尽优势,我如果没有后招,为何要打一场必定会失败的战争?他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他活该。”
贺老大边听边点头,半是赞叹半是讥讽地说了句:“好一个以退为进……那凤把头以为,既然娄少校不想被人知道他和海盗有联系,凭什么你就能顺利跑完这一单呢?”
凤把头老老实实地承认:“我确实没把握,不过是在赌贺老大会不会感念这段旅途的情义,放我们一把。”
贺老大捻着颗棋子反问:“我要是不肯放呢?”
“请问您留下我们有何用?”
“你留在外面又有何用?”
两人说话间并未中断对弈,凤把头走了一步看起来毫无用处、垂死挣扎的棋步,下完这步棋便正式收手,说到:
“贺老大走得是向死而生的险路,我求得是天道酬勤的太平乡。狼鱼岛千余村民还在等我回去,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留在您身边。”
“敢问凤把头,”贺老大郑重其事地抬眼看着他,“所谓天道酬勤是否要有依凭?”
“自然,前提是天下安定、国泰民安。”
“那这一路,你觉得这两条做到了吗?”不等凤把头答言,他又接着说:“不出三天我们就能抵达卫龙湾,这片海域是重中之重,按理说应该布防严密,但我们这一路走来却畅通无阻,即便有娄久提前打过招呼,你不觉得这未免太顺畅了吗?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他一个小小的少校可以做到只手遮天,调兵遣将无往不利?”
他这几句话正中凤把头下怀,实际上出海的这些天,凤把头对这趟过于顺利的旅途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只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不肯轻易相信罢了。
贺老大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也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窥探到一些端倪,更加胸有成竹。
“你说说,为何海军对我们视而不见?”
凤把头颇为沉重地叹了口老气,“因为还有比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更要紧的事情在等他们。”
“那是什么更要紧的事情,可以让他们连边防检查都顾不得了?”他与凤把头对视片刻,两人的心思不言自明,“你想得不错,我们要打仗了,你所依靠的天下安定,维持不了太久了。乱世即将到来,凤把头是要躲回老家做缩头乌gui,还是要趁机大刀阔斧地闯出一番名堂,全凭你自己定夺。我言尽于此,希望凤把头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而抱憾终生。”
少时的凤把头有余老爷子这样的名师指点,后来又经过老秃鹰点拨棋道,在对弈上嫌少有输的时候,但是他与贺老大的这盘棋虽步步为营,到最后却依然落了个满盘皆输。
他一面盯着棋局,一面又想起临别时,娄久在夜色里那两句隐晦曲折的警告,对这太平世道竟是越想越忧心,因为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还有什么仗可打,到底还有什么敌人不可战胜,偌大一片海域,数以百万的兵将调遣,这般大的阵仗,怎么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呢?
不过他实在没必要担心那不着边际的未来,眼下最要紧也力所能及的是对那三个孩子的培养。
天色在他纷乱的思虑中逼近破晓,他差人把一夜没睡的孩子叫到甲板上。有船员从他们的船舱里搜出了牛大的腰带,确实是很独特的样式。他把玩着皮带扣,眼睛在三个孩子身上扫了一圈。
“这是谁偷的,站出来。”
朗太辉哆嗦着双腿和嘴唇,心惊胆颤地举起手,“是……是我……”
凤把头不置可否地瞟了眼一旁的尸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偷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