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表姑又觉得这么告诉他这件事,太让凌英为难的,这孩子为了她nainai也够辛苦的了,她又讪笑地补充道:“……表姑就说一说,这事不太行,你nainai肯定也不同意,我走了,我走了。”
凌英深邃的眸光注视着表姑的背影,转身进了院子,他掀开门帘,凌氏服了药睡了。
他退出屋子,院内的石榴树叶轻晃,走回厨房,桌上的面已经凉了,他应付的吃了几口。
表姑说的事,换做以前那个混日子的凌英,定会当场否决,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去考虑。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是其次,光说入赘一事,他便不能接受。
出了厨房,他双臂环胸靠着墙上,望着昏暗的天色,心事重重,听到屋内传来断断续续虚弱的咳嗽声,表姑说的事突然间跃上他脑中。
赵家的事他有所耳闻,但了解的不多,除了赵先生赵夫人,其余的人他都没见过。
他心中本有了打算,只是那一步,不到绝路,他仍在犹豫。
两相比较,内心不禁有些动摇。
*
赵珞回到家中,便看到弟弟两只瘦弱的胳膊提着他一半高的水桶往水缸走去,她匆匆放下筐子,接过他手里的水桶,细声责怪道:“姐姐不是说了,不许靠近水井,太危险了。”
赵梓咧着嘴,rou乎的小脸蛋软软的想让人掐一掐,兴奋道:“姐姐我可以提得动半桶水了!”
赵珞将水倒进水缸,柔软的嗓音微重,“知道你厉害,但还是不可以靠近,知道了吗?要是再被我发现,我可真生气了!”
小赵梓最怕他姐姐生气,但又嘟囔道:“可梓儿也长高了,想帮姐姐。”
赵珞弯下腰,点着他的小鼻头,眼里漾开柔柔的笑意,内心的惶惶也随之不见,柔缓道:“那来厨房帮姐姐准备晚膳,除了姐姐交给梓儿的事情,其他的都不可以擅自去做。”
小赵梓用力点头,姐弟握着手朝厨房走去。
用完饭,她坐在桌边将篮筐里未绣完的绣帕拿起,小赵梓乖乖坐在一边,握着笔,挺着小腰杆习字。
赵珞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留在家中习琴棋书画,女红更是一绝。
虽家产只要节省用些便足够姐弟两度过余生,但赵珞想过,那钱以后要为小赵梓入仕途打点来用,便去接些绣活来做。赵珞绣活Jing湛,也做成衣,款式新颖,收的钱也少,镇上的人虽躲她远远的,怕她发疯,却不会嫌弃她做的东西。
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看着小赵梓专注的神情,眸光黯下,心里迷惘不安。
她从未有想过带弟弟离开宛镇,在镇上至少也有那么几人帮她。但长此以往不是办法,留在镇上,今天和前次的事情让她留有后怕,她想到那无赖的模样,生怕他再寻上门。
赵珞不禁生出念头,想去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在他人眼里她不是疯子,没人会害怕她,欺负她,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她心中有事,指尖不慎被扎伤了几次,看得小赵梓小小的眉头直皱。
看窗外明月高悬,她唤小赵梓洗漱,哄他入睡。
轻手轻脚下了床,她将桌上收拾好,简单的洗漱过后,她拴上门,上床翻开枕头,将小刀放在顺手的位置,刚要熄了床头的烛火,美目不经意划过墙上的画卷,双眸一顿。
她走到画卷前,细长的指伸入画轴,只听见玉器碰撞的声音,过了会儿,她弄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墨玉石,细如羊脂,宛镇几乎再也寻不着第二块,在光滑的那面,刻着一个图案。
细细摩挲那图案,最Yin暗的回忆里,那两个月是唯一留下的光亮。
她微微愣神,犹记那晚雪花飞扬,她披着带有那人体温的斗篷,他的眉眼和如瀑长发落上了星星点点的雪,将这块墨石置于她手心,丝毫无血色的薄唇轻启,清冷的声音许下了承诺。
“救你乃是别有私心,能活下来也是你自己撑过去,你无需感激。你陪伴她月余,让她能欢喜度过最后的日子,这份恩情我不会忘,他日你若有求,可凭这块墨石来京城寻我。”
可即便他这般说,赵珞深知,如若没有他,她早就没了命,又怎会去找他。而那不知姓名的人兴许也猜到了这点,直到分离他也未透露他的姓名。他日赵珞若想寻,凭墨石也可寻着。
*
如若无事,赵珞几乎整日待在家中,镇上的人避着她,异样的目光,让她不愿出门,而昨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左邻右舍倒是多年的老邻居,也曾受过一些她父亲的小恩小惠,赵珞若遇到心怀歹念之徒,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因此赵珞才敢回来。于此时的她而言,没有比家更安心的地方。
她坐在树下,小赵梓躺在一边的藤椅上酣睡,不多时,门外忽而传来几声孩童窃笑的声音。
赵珞慌乱地收起绣活,抱起小赵梓回到屋里。
院子大门传来物什砸落的声音,赵珞默默站在门边等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