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1.
我混到这儿的文协大概也有快三年了。期间我发表了两篇长篇小说,五篇中篇小说,还有一本散文集。光靠写文章我也是赚不到什么钱。买不起房子,谈不起恋爱,连平日里跟那帮抽烟喝酒的下次馆子都得考虑个头昏脑涨。这种落魄文人的日子说起来也还有些辛酸,可就算再发酵再厉害恐怕也抵不过自诩为文坛新星的那股子酸劲儿。
说起来,近日我被邀请参加一次所谓的界内“座谈会”。与会期间我同一些“较有成就”的前辈做了“亲切交谈”。现记录对话如下:
“他写的都是些什么狗屁啊。”
“的确啊,断几个句子也算写了首诗了?”
“厉害,现在这年头塞点钱通个关系也好混个鲁迅文学奖。”
或者是这样:
“最近的新气象是什么?”
“还跟着老莫写魔幻现实主义呢?高粱地都给那帮人染成月经红了。”
“你们知道卡夫卡文学奖是什么吗?听说现在开始流行老阎的荒诞现实主义了。”
“那是那是,毕竟人是下一个诺奖获得者嘛。”
对于这些话题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兴趣。虽整日标榜自己是个纯文学追随者,可也没说自己就不泡在名利的粪场里面扑腾个泥打滚。虽然没有堕落到去一些平台上卖字苟活,但好歹也时而来这种官僚的场所出卖一下灵魂。这让我想起那些老前辈总是语重心长对我说的话:一定要做个接地气的作家。可以想象,即使现在这些地气变成臭烘烘的沼气,你忽然跳出来捂着鼻子,大喊一声,“卧槽真臭”,那推杯换盏的文人雅士见到你这副德性估计也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这么有失教养的事,依我现在浅薄资历断然还是做不出来的。所以久而久之我也是学成了一只兔子,竖起耳朵来乖乖听讲。这么一个小小的作协,里面的主意可是一个比一个多。
“呵,文革作品研讨会?你不知道最近上面查得紧吗?”
“嗨可不是嘛。但是你说这’主流文学’除了文革可以研讨还有啥可以絮叨的?”
“先锋派也不错吧。古代中国文化的后现代主义表现也不错。反正我对批判主义的兴趣不那么大。”
“您老现在都去山里闭关修道了,自然视野不一样了。”
“呵呵,你这说的哪儿的话。。。”
很多时候我总是被一大堆名词困扰着。大概也是我孤陋寡闻不学无术的表现。我这种“流氓作家”,在这样庄重严肃的场合失去了科插打诨的基本能力,名义上属于三等残废状态。好在这儿的中饭据说管饱。毕竟Jing神食粮就这么满上了,肚子也早该像蛐蛐儿一样咕咕叫唤了。
饭桌上因为有上好酒Jing的存在,yin诗作乐自然也是一派文人气息的景象。好几个酒仙就这么飘飘然冒了出来,出口成诗文采斐然。我也学着别的几个“着名作家”的模样,使劲儿地鼓掌叫好,就好像自己已经把眼前那瓶五粮ye给整个儿灌下肚肠了。
总体来说,虽然这活动搞得有点冗长,但好歹那一桌酒席我还是能勉强满意。毕竟,我也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多稀罕的鱼啊蟹的。你也知道,我恐怕是吸那地气过久,身子已然因为中毒过深而变成了类似小儿麻痹症一般的瘫痪残疾。
2.
采访撰稿这种活儿我本来是没什么兴趣,但想到每次不动脑子写完一篇记录稿交给报社也能赚个把酒rou钱,这么时而为五斗米折个腰也算合情合理。两年前报刊杂志界曾一度流行过关于三年自然灾害之类的“报告文学”。这后来当然就有那样一个畜生,丧心病狂地采访了一百人,主题是自然灾害期间的食人现象,还集结成册在美国出版。他自己自然是回不来国了,立马申请个政治避难,斩钉截铁地要同他逃出来的国家划清界限。据说还一举夺下了当年北美畅销书排行榜的首位。这倒是有钱了,以后可以考虑去海边买个景观别墅。
我自知是没勇气做那些荒唐事。不过每次轮到去采访文革这种敏感话题,听到的也总是那些老者颠来倒去地反复诉说往昔种种苦难,鸡皮疙瘩霎时就能起一身。悲剧的形式倒是各式各异,不过换到我脑子里还就是那一张滚着脓血的煎饼。皱皱眉头裹起来,倒也是能勉强一口吞咽下去。一定要仔细计较,那一套煎饼果子怕是已被“主流文学”给开发完了,既满足了作者的满腹牢sao,也满足了大众最普遍而平常的嗜血心理。
人人都在批评否定的东西,恐怕也就是人人都时常放肆幻想的东西。譬如刑虐拷打之类,放在正常的文明社会一个个正人君子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可要是放在一个黑白颠倒秩序混乱的野蛮时代,这样的事恐怕就是连叼着nai嘴小屁孩儿都会习以为常的家常便饭。要不怎么说人类是从奴隶社会发展过来的。征服凌驾于他人之上,用极端的方式占有施以凌虐,这是人作为动物的本性使然。只是眼前这个社会换了一个法子,让那些衣装光鲜亮丽的人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兽性,误以为自己的人格会是高尚而完整罢了。
“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