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的大号灰尘。
他从没想过会一而再地跟霍明钧扯上关系,谢观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自知之明。霍明钧这样的身份不会看得起一个泥里打滚的小透明,而且他能分辨出霍明钧的眼神——他透过谢观,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工作也就罢了,谢观没有在生活里还要给人当替身的爱好。
他占据了沙发一角,谨慎地把自己的占地面积缩到最小,好像这样就能跟霍明钧的关系少一点。保镖只负责看守,想不到招待他,他也尽量不给“看守人员”添麻烦,安静地看着窗外夜景,仿佛那是什么难得一见的风景。
半小时后,霍明钧一回来就撞见这幕现场版的“非法拘禁”,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脾气险些死灰复燃。
“这是参禅呢,还是上我这儿静坐示威来了,”霍明钧一对上谢观,就好像不嘲讽就不会好好说话,没来由地心头火起,“看你这么苦大仇深的,要不要再闹个绝食,拉条横幅?”
任何一个正常人被莫名其妙地带走、被看犯人似的晾了半个小时后,冷不丁对上这么一句嘲讽,不动手揍他丫的都算性格温柔。谢观脾气再好再温吞,那也得是他愿意忍让:“不敢。您要是能离我远点,我马上活蹦乱跳给您看。”
霍明钧在他对面沙发坐下,随手扯开领带丢到一边,凉凉地说,“能耐不大,脾气倒不小。继续蹦跶吧,说不定几年后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脱星。到时候用不着你开口,没人乐意往你身边凑。”
“霍先生,”谢观猛然起身,压着火气冷声道,“适可而止。”
霍明钧毫不在意地架起一条腿,反问:“怎么,不乐意听?我说错你了?”
谢观被他一句话噎死。
霍明钧毫不留情地讽刺道:“跟公司解约,一声不吭地玩失踪,跑到港岛拍这种片子……你怎么那么能呢?人还没红起来,自己先主动往泥潭里跳,中国演艺圈地方太小装不下你了?”
谢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
“是,你有苦衷。你怕被姓张的报复,怕没有工作,但你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别说这条路最后没几个能出头的,就算你日后成名,外界对你的评价,想必不会比‘三级片之王’好听到哪里去,”霍明钧盯着他不住躲闪的双眼,冷静而残忍地问,“谢观,你以为今天脱下来的衣服,以后还有机会穿回去吗?”
谢观心神剧震,艰难辩解:“我没有……”
“‘没有’?”霍明钧差点让他给气笑了,“谁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抛家舍业地躲到这儿来拍三级片了吗?还是谁拿枪指着你的脑袋逼你一声不吭地玩人间蒸发,啊?!”
“吃不了一点苦,受不得一点委屈,遇上点事就要死要活。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孩,摔倒了还得别人去扶你起来?”
汹涌怒火直冲太阳xue,谢观手指捏得“格格”直响,忍不住想给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混蛋一拳,再把“你懂个屁”这句话掷地有声地糊他一脸。
霍明钧的话太直接,也太锋利了。他毫不客气地划开了谢观自欺欺人的伪饰,露出他拼命掩盖的狼狈和无处可藏的难堪。这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无异于颜面扫地,把他的自尊踩在了脚底。
谢观咬牙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霍明钧漠然不语。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他心里忽然有个小小的声音道:“可他说的是事实啊。”
一切辩白都不如眼见为实,而事实就是:不管背后有什么理由,那确确实实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鼓噪不已的心跳和血一起凉了下来,他恍然被冷水浇醒,终于看清了自己挣扎的是多么徒劳。
谢观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理智回笼,他稍一细想,立刻抓住了霍明钧话里暗藏着的恨铁不成钢。说来奇怪,他吃了许多苦头,一路颠沛流离地支撑到现在,心里却像失去知觉一样,没感受到多少痛苦。直到霍明钧几句轻飘飘的话如同针扎,穿透无常世事磨砺出来的老茧,笔直地刺进尚未泯灭的傲骨。
一种陌生而灼热的痛苦短短数息之内席卷了全身,他的视线忽然模糊起来。
谢观浑浑噩噩地后退半步,膝弯磕在沙发边缘,膝盖关节像被掰断了一样,直挺挺地坐了下去。
霍明钧也不催他,只静静地坐在那里,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确实……我前一段时间跟公司闹翻了,自己出去找戏拍,又没有剧组愿意要我。所以接到副导演的邮件时,我抱着逃跑的心态离开了。”
他盯着地摊上的花纹微微出神,声音发哑,脊背像跟谁较劲似的挺得笔直,越紧绷,越显得萧瑟。
“到港岛后我才知道他们找我来是要拍三级片。起先被我拒绝掉了,但是没过两天,我住的旅馆失窃,财物、手机、证件都被偷走。去警察局报案,人家让我回去等,想找人帮忙,这边的话我又听不懂。我身边没有钱,也联系不上谁,走投无路之下,导演再次找上门来,我就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