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帘幕后,手里端着一碗从东方进口的胡椒酱。她的叔父最喜欢用烤蘑菇蘸酱吃。
克劳狄乌斯情绪激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将隆起的肩背挺到极限,“我要以皇帝的名义,给失职的火事总长治罪!按照法律,但凡失职的官员,都要流放到叙利亚行省去!”
他早就痛恨尼禄,又碍于阿格里皮娜的面子不敢直接惩处他,就打算趁这个机会流放他的心腹。
这是皇帝对尼禄的报复。
阿格里皮娜冒出来,端来胡椒酱,按照贤妻良母的模范动作,把酱汁浇在丈夫餐盘里的烤蘑菇上。
“胡椒是从东方进口的。”她微笑着对正胡思乱想的皇帝说,“它价格昂贵,您就象在吃一张丝国进口的丝绸。”
克劳狄乌斯忽地变怂,缩了缩脖子,象一只被打到头的乌gui。经历过麦瑟琳娜后,他习惯于对妻子卑躬屈膝。
皇帝软言细语地道谢:“哦……谢谢。”
他怕阿格里皮娜听到自己对尼禄的抱怨。从小敬畏优秀的哥哥、活在哥哥Yin影下的克劳狄乌斯,对哥哥的女儿有着来自血脉的畏惧。
“阿格里皮娜……”他试探着开口,“我打算流放尼禄的亲卫。”
阿格里皮娜停住动作,不慌不忙,安静聆听他说话。
“你也知道,尼禄的巨额保释金已经引起一场地震。作为尼禄的继父,我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舆论恶化到这个地步。不过……保释金我会命令法院退还,之前尼禄修理毁于洪水的房屋,还是向你借钱才渡过难关,我知道他其实并不富裕……”
他偷偷摸摸瞅阿格里皮娜一眼。
“您是皇帝,有权左右罗马境内任何一个生命。”阿格里皮娜莞尔一笑,“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女人,您不必对一个天性懦弱的女人报备事务。”
她顿了顿,笑着补充一句:“从今以后都不必这样做。”
克劳狄乌斯连连点头:“谢谢你的理解,阿格里皮娜。”
他捏起一片烤蘑菇,在胡椒酱里滚一圈,伸长脖子,就象小鸟衔食那样,把他最爱的蘑菇衔进嘴里。
“屋大维娅,你也尝尝,这大概是我吃过的最鲜美的胡椒汁。”克劳狄乌斯为女儿送去一片蘑菇。
屋大维娅用长长的蟹钳接住,嗖一声把蘑菇吸进嘴里。
阿格里皮娜转身,从厨师手里接过一碟鱼rou,端到克劳狄乌斯面前。
“这是加了马齿苋汁的鱼rou泥。”阿格里皮娜说,“马齿苋可以延缓衰老,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躺在一边的屋大维娅伸出长柄匙,也想分一块鱼rou。
她的汤匙够到一半,被阿格里皮娜用刀子拦下。
“你不能吃这个,屋大维娅。”阿格里皮娜说,“你即将结婚,现在就要准备怀孕。一个备孕的女人是不能吃马齿苋的。”
屋大维娅羞红满脸。她用余光扫一眼侧位沙发的青年们,把脸藏到红蟹钳后面。
……
尼禄得知罗德被捕时,还在元老院对着十几名白袍元老辩论。
他从元老围成的人墙中挤出来,情急之下花大价钱购买一辆速度最快的双马马车。
之前,山脚被洪水淹没。为了上山,尼禄在水上建了一座简易的木板桥,直通半山腰。
重甲银盔的近卫军在桥边站着,沿着山腰一直排到山顶,象排成两路的黑蚂蚁。
尼禄跳下马车,脸色苍白,神情狰狞。他没来及换衣服,还穿着洁白的元老袍。
一名大胆的近卫军拦下他,“您不能上去,多米提乌斯大人。皇帝下令……”
尼禄从腰间抽出匕首,直接扎进他的咽喉,迅速拔出刀。
近卫捂着血涌的脖子,跪倒在木板桥上,脸上保持着惊讶。
尼禄用白袖子擦掉脸上的血,一声不吭,提着带血的匕首往山上走。没有人再敢拦他了。
周遭拢起一片迷雾,雾水沾shi他的额发。尼禄在白雾里越走越快,到山顶时,雾到最浓,白袍的他象一口白烟吐进烟雾里。
四周愈发浓白,简直象一锅熬烂了的鱼汤。
“罗德呢……”他气喘吁吁地发问。
一阵脚步从雾障后传来,一片浅淡的黑影出现,就象黑墨透过一层层纸那般,逐渐显现出来。
罗德被一帮近卫簇拥着,黑衣黑发,两只手腕捆在一起。他的黑色眉目,以及宛如朱砂勾勒的双唇,象凭空画在纸上的图画一样,印在白雾之间。
他与尼禄对视一眼,神色出奇地镇定。
押解罗德的,是个蓄着络腮胡的近卫。
尼禄认识这个近卫。这人跟随皇帝多年,算是他的心腹,地位相当于近卫军长官。然而,多疑而胆小的克劳狄乌斯因为卡里古拉的死,没有授予他正式的头衔。
尼禄握着刀柄的手不停抖,下巴也是,冲络腮胡说道:“把你的手从他肩上拿开!”
“这是皇帝的命令,多米提乌斯大人。”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