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闻烨看出来了符虞的怔忡, 当然不会继续为难他, 及时岔开了话题。他看到符虞两手空空,于是问道:“你一会买花吗?”
符虞摇摇头:“不了,她以前说过,花要是用来摆在桌子上的,不要浪费在地上,她看到会不高兴。”
闻烨听到这句话,沉默片刻,这才转过头盯着符虞:“……是你妈妈说的?”
符虞:“是啊,怎么了?”
闻烨久久没有说话,他趴在前一排的扶手上,侧脸看着窗外,公交车穿梭过街巷,逐渐离开了人声鼎沸的闹市区,高楼大厦变得稀少,窗外也逐渐有鸟鸣传了进来,城市里不会有的泥土和青草香混在一起涌入鼻腔。
符虞从刚才马尾女生说话开始,就只带了一只耳机,另一只垂在半空中,闻烨听到他的耳机里隐约传来了自己熟悉的英lun男声,抬手捻起那只耳机,递了一个“可以吗?”的眼神过去,得到符虞的点头,这才把耳机塞进了耳中。
果然是Brett Anderson的声音。他带上耳机的时候,恰好是一首《Love Is Dead》。男人略带憔悴却依旧华丽的声线顺着耳机线传入耳中,在符虞以为闻烨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闻烨突然道:“好巧,我妈妈也说过这句话。”
公交车徐徐到达了终点站,车上的人已经变得稀稀拉拉,闻烨站起身来,他今天穿了一身黑,拉得他又瘦又高,眉眼也平白多了几分平时不会有的Yin郁,他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向刚刚收好耳机站起身的符虞:“你说,她们是不是认识?”
他似乎并不觉得符虞会给出什么确切的答案,在问完以后,就干脆地下车了。
等到符虞跟下来的时候,闻烨已经在路边的花店买了大捧的白玫瑰抱在怀里,见到符虞走过来,他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走吧。”
符虞问道:“不是说她们说过一样的话吗?你怎么还……?”
闻烨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上的花:“我喜欢。”
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这样。我喜欢看到她的墓碑被花环绕,就像她生前一样,被色彩包围。”
符虞看着白色的玫瑰,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闻烨拎着的包,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墓园很大,但恰巧两个人走的是同一个方向,闻烨先停下了脚步,符虞大概记了一下位置,继续往前走。
大约因为是周末,墓园的人也比平时多一点,来祭拜亲人的人们脸上带着悲切,还有人抱着墓碑放声大哭。闻烨一手抱花,一手拎着袋子,站在了闻如意的墓前。
墓碑上放着闻如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还很年轻,闻如意有着一双和闻烨几乎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眼角上挑近乎妩媚,她微微勾唇笑着,笑容却是带了腼腆和清纯,就这样将清纯与妩媚融合在了一起,清丽不可方物。
闻烨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把花放在了她的墓碑一侧,然后盘腿坐下,从袋子里掏出来了各种瓶瓶罐罐,然后开始调颜料,最后再倒进放了水的杯子里,搅拌好以后,再将玫瑰花的根jing用打火机烧了一下,再一朵一朵地将花浸泡进了颜料杯。
符虞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正好看到闻烨从杯子里捞出来了第一批花,白色的花瓣上已经染上了深浅不一的橘粉色,闻烨正在低头认认真真地将上面残留的颜料水珠擦干,然后再俯身将染好色的花朵放在了闻如意的墓碑正前方。
原来,他所说的“被色彩包围”是这个意思吗?
他的身后站了几个白发老人,显然是早就看到了他在干什么,其中一个老nainai在他捞出第二只花的时候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小伙子,节哀。”
这个年纪来墓园,多半是丧偶。闻烨抬头看了一眼老nainai,看到了她眼中真实的悲恸和关怀,他突然展颜一笑,将手中处理好的玫瑰花递给了老nainai:“您也是。”
有长风吹来,玫瑰花瓣被风吹拂摇曳,老nainai脸上有了一闪而过的错愕,她先是想要和闻烨一样笑一下,但是很快,涌上心头的巨大悲恸就席卷了她的内心,老nainai的眼睛一下就shi润了。她颤颤巍巍地抬手接过那只花,然后放在了胸口的位置:“老伴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花了。我……”
她闭了闭眼睛,却终究没有挡住自己汹涌而下的泪水。
泪水滴落下来,正好被手中的玫瑰花接住,形成了晶莹剔透的水珠。
闻烨没有起身,他只是面有悲色而温柔地注视着老nainai,因为他知道,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无法被拥抱分担,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安慰的言语不痛不痒,只要想起,就会再痛一次。
符虞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弯腰低声在老nainai耳边道:“请您节哀。”
老nainai没有推辞,取出纸巾擦了擦眼泪:“斯人已矣,是我失态了,抱歉。谢谢你的花。”
她拄着拐杖,蹒跚而去,闻烨一直目送她到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