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燒水沐浴，葉寒回到房內，婦人已在地上鋪了被子，她道：

    「寒兒睡床，娘睡地上。」

    葉寒彎身拾起那被，抖乾淨灰塵，道：

    「床夠大，一起睡罷。」

    婦人手足無措，有些遲疑：

    「這........」

    「孩兒與娘親四年沒見了，也好敘敘舊。」

    葉寒也不看婦人，逕自坐上床擦著濕髮。

    「........都隨你，你喜歡便好。」

    婦人拿過他手上布巾，繼續替他擦頭髮，道：

    「我都已忘記上回替你擦髮是何時了。」

    葉寒道：

    「是我五歲那年。」

    婦人手下一滯，囁嚅道：

    「我並非.....並非不愛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

    說著說著，卻又說不下去了。

    「孩兒明白，娘今日不就來接我了麼？」

    葉寒轉頭望向婦人，嘴角含笑，又指指書架道：

    「不愛孩兒，又怎會為孩兒買那些書冊。」

    婦人這才又接著擦髮，道：

    「我記得你打小就愛看書，老是偷跑去葉老爺的書房外，便照著你愛看的那幾本買了，只也不是全新的書，往後我多攢些錢，再替你買其他的。」

    婦人不識字，葉寒是知道的，她卻憑著記憶力，將他小時候看的那些書都記了下來，一一買回。

    他已大了，自然不會也不需再看《三字經》等書，可這些書，是不在他身邊的日子裡，她也有將他放在心上的證明。

    「娘親將這收好。」

    葉寒從裏衣內袋掏出一個扁扁的布包，交給婦人，婦人打開一看，裡頭是一疊銀票和印章等重要物品。

    「怎地還有這樣多錢？不是都讓葉老二......」婦人低聲驚呼。

    「這不是葉家的錢，是孩兒與友人合夥做了點小生意賺來的，如今我身上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婦人捏緊了布包，一副不知該收哪好的模樣，葉寒微笑道：

    「娘難道沒有藏錢的地方？」

    「有是有，可這銀票面額很大罷？我怕藏不妥......」

    「明日娘去錢莊將這些銀票存了罷。」

    「寒兒......」婦人用疑惑的眼神望著他。

    葉寒搖頭：

    「若是用我的名義，那些債主便查得到，又會來與我討債，他們不知我是葉家的養子。」

    婦人點點頭，慎重地道：

    「這些銀票留著將來給你娶媳婦兒，往後你的開銷娘來負責。」

    葉寒嗯了聲，忽然放軟嗓音撒嬌道：

    「明天要先給孩兒買兩套衣服。」

    婦人眸中一痛，忙道：

    「兩套怎麼夠，以往沒買的，娘都會補回來給你。」

    葉寒見她眼裡又泛淚光，便道：

    「我累了，想睡。」

    婦人斂去淚意，點頭道：

    「好，你睡進去罷。」

    五歲以前，每晚葉寒都和她共寢，她總是讓小葉寒睡在內側，唱歌哄他到睡著，還會抱著他，像蝦子抱蛋那樣將他護在懷裡。

    葉寒好笑道：

    「娘睡裡面。」

    婦人面上一赧：

    「瞧娘笨的，你是大人了。」

    這才脫了鞋襪，爬到床內側躺下，葉寒也跟著躺下，拉過被子蓋住兩人。

    婦人正想問葉寒怎不各蓋一床被子，葉寒便抱了過來，將頭埋在她肩窩，含糊地道：

    「真睏。」

    雖是親生兒子，卻許久未見，婦人感到有些尷尬，出手想將葉寒推開些，卻聽到沉沉的鼾聲，這大孩子竟是睡著了。

    她轉頭，看到葉寒清秀的側臉，想起他幼時便常用這樣的姿勢撒嬌，心裡又是一酸。

    「是娘對不起你.......」

    為人娘親，前半輩子她是失敗的，幸得還有後半輩子能挽救，她將臉貼在葉寒的髮上，盤算著這個月少休幾日，多拿幾日工資，也才好給葉寒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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