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星期一的晚上,下了班,我没有着急回家。一个人,像一只没头没脑的鱼,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东游西晃。
这么做,不是为了逃避男人,而是为了逃避自己,逃避那个一见到他就两腿发软的自己,那个一触碰到他的雄性气息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畏畏缩缩的自己,那个一从他那里 得到丁点儿“好处”就激动雀跃的自己。这样的自己,简单的就像一个开关,一段程序,一个低等动物的条件反射,让我严重怀疑这是不是上帝在制造我时,专门留下的一个bug?
晚风吹过,身上不知不觉泛起丝丝凉意。环顾四周闪烁的霓虹,和川流不息的人群,我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层厚厚的落寞所包裹。
到家时,男人果真已经出门了。
我扫了一眼电视机下面被掏空了的新鞋盒,还有它旁边散落着的两只大号蓝色棉拖,伸手拿起早上留在餐桌上提醒他新鞋子位置的纸条,上面我漆黑的笔迹下,仍旧是一片 明晃晃的空白。他一个字也没留下。为什么不留一个“谢谢!”或者“合适!”,又或者“很好看,够酷!”还或者“乖儿子!我喜欢!”之类的话呢?尽管知道那样不是他的风格,但当我盯着纸条下面那白皑皑的空白时,仿佛是在注视自己同样白皑皑的智商,白得多么刺目!多么耀眼!多么伤心?
我知道感情不能用数据来衡量,但有些数据却像一群无法避开的苍蝇,开始在我脑袋里面嗡嗡作响起来:我给他发了短信若干,他回复零条;我给他留纸条四次,他回复零 次;他给我打电话两次,通话时间均不超过一分钟,而且语气都是咆哮式的,他在我这里拿走一千块现金,无任何表示,他在我这里吃喝拉撒,从来都是理所当然……想到这些,我忍不住再一次把那个简单的、奴颜婢膝的自己拎出来,狠狠地揍了个鼻青脸肿,完了还补上一句,“傻逼!”。那个我,气若游丝地趴在地上,嘴角挂着冷笑,眼中噙着不屑,我听到他轻蔑的声音,“有本事你和他一刀两断啊!?”
我没那个本事。
我只能选择继续逃避,逃避那个像动物一样被欲望支配的自己。也许我的行为,落在男人眼里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又或者是工作忙,加班无法早回。不过,无所谓了,我是在和自己做斗争呢!随你怎么想 去吧。
自己和自己斗争的结果通常是两败俱伤。周一时,理性的自己还稳稳占着上风,但随着荷尔蒙的回升,到周三时,感性的自己已经将他的对手逼进了一个死角。于是,风雨大作的周三夜晚,为是否要早点回 家而犹豫不决的我,闷闷地趴在办公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线……。
“吴晓,把我办公室整理一下!”
丁总从他的办公室出来,一边往自己绷着紧身黑衬衣的身上披一件银灰色的西装外套,一边冲我说道。
“好的。”我站起身,目送他泛着灰色光泽的挺拔身影匆匆离开,又回过头看了看他办公室敞开的房门,心中竟然没有翻起一点浪花。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我皱着眉头,从座位走进他的办公室,一路上, 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没有一点兴奋和喜悦呢?那可我曾经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啊!而这是他第一次让我一个人单独“拥有”他的办公室!可,为什么我就激动不起来了呢?为什么我的呼吸这么均匀?心跳如此平稳呢?
雨点“刷刷”地打在玻璃窗上,丁总办公室沉闷的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我就在这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儿中,慢条斯理地整理他办公桌上的零碎:把笔帽扣好放回笔筒,把纸质材料归类叠放在一 旁,把茶杯里的水和茶叶倒掉,盖好盖子,把部门的印章收起来,放进抽屉……咦?等等,这是什么?
一根黑色的油光水滑的细带子,在抽屉的一堆纸质文件中,冲我探头探脑。我停顿了一下,忍不住用手指将它勾了出来。一条黑色的低腰丁字裤,像一只漏网的黑色Jing灵立刻被我擒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