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人有时候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一哭起来,所有的负面情绪像决了堤的洪水,拼命地朝脑中奔涌,工作的压力,在同事面前的伪装,生活中无处不在的落寞,对“爸 爸”的战战兢兢,刚刚发生的前所未有的屈辱,还有手触在杨三儿脸上时对自己的陌生感……一处处,一股股,无不心酸,无不让当下的我泪如雨下,我不知道做一个同志为什么这么难?!做一个有虐恋倾向的同志则难得好似天理不容一般。
我被泛滥的情感所淹没。
我像个神经错乱的疯子,蹲在地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嚎哭不止,哭得个昏天暗地,信马由缰。
待我渐渐平静下来,才发现三个衣着鲜艳的高大少年还站在身旁,并未离去,他们手上提着我刚才散落在地的纸袋,隆少手中还拿着我差点再次失去的手机和钱 包,我抬头看向他时,他也正蹙着笔直的剑眉,俯视着我,银灰色、腰身两侧带弧形透气网眼的阿迪达斯紧身运动上衣,将这少年阔肩细腰的倒三角身材衬托得帅气又阳刚。
他见我抬头,立刻侧过脸,露出一副不耐烦的酷酷表情。旁边的长毛嬉皮笑脸地说,“司机小哥啊!你哭完了没有?我们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呢!”
“哦,对不起!……不好意思!……谢谢!……对不起!……”本就被杨三儿扇得有些发红的脸颊这下更红了。当着三个十七八岁的刚成年哭成这样,可真是…… 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
仲春四月,春风软柔。
我载着三个早上出门时还视为洪水猛兽的少年,穿梭在一片明媚的嫩绿中,心里五味杂成,今天若不是他们,估计我又要去体会那暗无天日,惨无人道的私刑了。
“司机小哥,我看你也不大呢!干脆我不喊你小哥了,叫你名字怎么样?我叫江*林,你叫什么?”副驾上的长毛,眨巴着头发后不大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发现这是他的一贯表情,看似一副人畜无害,温文尔雅的样子,但使起坏来,一点也不含糊。对于他的提议,我心想,我可比你大多了,你这连大学还没上的毛头小子居然要直呼我 名?!不过,一想到刚才的窘迫,我也只好说道,“我叫吴晓。”
“哦,吴晓,吴晓,……无所不晓!!”
长毛小眼睛一亮,冒出这么一个蹩脚的诠释,让我有些哭笑不得。还好,后排座位上发出一声嘲讽似的嗤笑。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作何评价。长毛长痘痘的脸瞬间一拉,转过头,冲后面张 嘴就骂,“黑雄!你个狗日的土货!听不明白,bi嘴瞎嘘嘘什么?!嗯?找抽是不是?!”
“我……你……”黑雄涨着脸,似乎有一大堆话要说,但刚支吾了两声,还没开头,就被长毛一句挑衅似的,“我什么我!?笨蛋!”给生生堵了回去。长毛回过脸,开始直呼我的名字, “吴晓,你别理他!那就是个憨货!长得五大三粗跟挖煤的似的,偏爱学人看言情小说!来不来整一句文绉绉的,能恶心人半年!你都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昨天在更衣室里黑雄对那少女说的话,在有些想笑的同时,又感到一丝不寒而栗。如果没有昨天那一幕,我真会以为这是三个阳光率性的大男孩,但有了昨天那Yin暗的一 笔,这三个外表光鲜的少年在我心里怎么也明亮不起来,以至于下车时,长毛热情地邀我和他们共进午餐,被我给婉言谢绝了。
尽管我非常感激他们救了我,特别是隆少,但我还是接受不了和他们称兄道弟,同流合污。我也本不是那样的人,又何必为自己再增加一个需要带面具的舞台呢?
……
开车把隆少送到家的时候,趁他下车前,我回头看着他,真诚的说了一句,“谢谢!”,他像没听到一样,径直开门,下车。
回到家时已近下午五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讶然地发现男人竟然没有在家。主卧里,散乱的被子和床头柜上新添的烟头,显示他是回来过的,但奇怪的是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难道今 天有什么急事儿?还是周末场子生意太好,提早上班了?
我也懒得再想,胡乱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倒在还有些许余温和男人特殊气味的大床上,昏然睡去。
……
一觉醒来,外面已是灯火闪烁。
我习惯性地翻找出手机,这才愕然地发现手机竟还处于关机状态。我只记得,从隆少手中接回手机后,我便一把就将它塞进了贴身的挎包里,一直没拿出来。没想到,居然一直没有开机,真是气 糊涂了!
打开手机,一个陌生来电像闷在里面很长时间,急着要呼吸新鲜空气的小鸟,一下窜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女声温柔而有礼貌,“请问是吴先生吗?……哦,您好!我是**派出所的小张,您看您什么时间过来就中午发生的事,做一份笔录呢?……哦,这样啊,那明天上午可以吗?……好 的,谢谢您的配合!那明早见!?……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