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来是谈归顺之事的,开出的这艘福船雕梁画栋,气派十足,却非他往日用来作战的主力战船。
现下这条福船,船身不曾用夹板,铁板加固,如果硬碰硬,必然不及夷船来得经打。
宗靖龙命人将几门机动大炮全部移至船尾,片刻之后,双龙湾内轰隆之声如同雷响,两船开始交火。
吴英已领着两艘哨船赶到,哨船不仅可巡海警戒,还是海战中的两翼前锋,拥有极强的战斗力。此船底部形似榄核,朝中间突尖出来,船体吃水极浅,速度比之开浪船亦毫不逊色。
不过片刻,吴英就赶上了最后进湾的那艘红毛夷船。
只见他率领的两艘哨船上皆以赤色为幔,铺挂在船前两侧,上面悬着鲜艳的五色布条,吴英开打旗语示意另一艘哨船行动。
那哨船得令,当即迎头赶上,与夷船并驾齐驱。待到挡板划开,一侧的六门弗朗机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炮,然而夷船十分坚固,炮火竟仍未能射穿船身,造成巨大破坏,只堪堪打废了一侧的几门火炮。
吴英顾不得此处的战况,驱船全速往前头的夷船船队追去。
碧涛之上,远方宗靖龙的福船沉浮中摇摆向前,后头青天幽云下,三艘夷船首尾相接,排成一字追击队形,彷如毒蛇紧追不放。
吴英坐镇的哨船疾风破浪,奋起直追至第二艘夷船处,船身猛地摆尾,直接将蛇体拦腰一截为二,随即横船开炮。
如此一来,宗靖龙的福船压力骤减,只需面对唯一一艘紧跟身后的红毛夷船,而无需担心包围之势。
吴英的哨船面临的形势却是急转直下,夷船不惧寻常炮轰,哨船虽然船快灵活,本来面对敌船可以自保无虞,然吴英此刻一心救主,无可退却。他只想着拖住这两艘夷船越久越好,好给宗靖龙寻机逃出生天。
不想,福船上的宗靖龙不仅未能逃出生天,反而被迫陷入苦战,福船的速度始终不及夷船,船身又不够坚固,被敌船追上后,火力相交之间,只能极为勉强的支撑着。
“轰!轰!轰!”
夷船又是一轮炮击。
“咔!”
福船的主桅不幸正中两发炮弹,瞬时被击断,开始往一侧铺天盖地地倾倒下来,海风吹起无边帆火,燃成连片火海,直向底下的船公们扑将下来。
宗靖龙赤目血红,大吼一声:“跳海!”
帆下众人大多久经海战,却仍有不少躲避不及,有直接被压瘫在下头的,也有被帆火带到烧成火球的,顿时惨叫着胡乱狂奔起来。
幸而有同船的弟兄们抄起竹竿猛对着这些人拍赶,直将他们逼到船舷,哗哗声中,一个个跳入海去。可福船甲板至海面高达数丈,落下去火是灭了,可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头,吴英的哨船更已演变成遭到左右夷船的连攻夹击,但见船身上各处冒出火光,已中数弹。
落在最后的,则是首先向夷船发起攻击的那艘哨船,也已不敌敌船炮火,船上升起滚滚黑烟直冲云霄,随时都有可能覆没。
这般情势,只消再过片刻,双龙湾就是宗靖龙和吴英的葬身之地!
“大舶主!来了!来了!”
宗靖龙闻声将船舵交回舵公,探首出舱,只见湾内不知何时驶入十来艘开浪船,他面上难掩狂喜之色,抽开单筒远镜查探,却发现这些船船身上挂着大启水师的旗帜。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宗靖龙不感庆幸,反倒疑窦丛生,难道是闽州水师得了消息,要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是活捉了他,或是要了他的命,并不能左右整个船队的存亡。今日当家的兄弟们逃散出去好几位,至于双龙湾的这几艘战船损失,更是可以不计,船队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何况朝廷已经与他开始相谈归顺之事,这时对他这个寇首痛下杀手,不怕整个船队心寒,暴起为乱吗?
这么一想,宗靖龙心里便有了底,水师可能是意外得报赶来,等平了红毛,顶多活捉了他,挫挫他的锐气好谈判,并不会真要了他的命。
到底是援兵到了,阎王爷殿上画押的日子又能延后些时日。
底下福船上的众人并无远镜,自然看不清也就不明就里,见是开浪船来救,皆以为是陈虬虎到了,斗志陡然昂扬。
宗靖龙再看,开浪船之后紧跟着三艘哨船,最后是一艘福船主舰,皆挂着闽州水师旗号。
夷船见此阵势亦慌了手脚,追击宗靖龙的那艘,眼看来不及击沉福船,连忙调头准备和滞留湾内的另两艘夷船重组队形,如此这般,许有一线生机可以逃出湾去。
至于吴英,此刻仍处两艘夷船的夹击中,即便已看到援兵,却是为时已晚,敌船眼见就要将他击沉。
吴英大喝一声,铁掌接过船舵,向着右近的夷船直直撞去。
右侧夷船见哨船来势不对,疯狂开炮,又急转船身想要避开。
哨船猛烈中弹,即刻烧成火船,却仍不减其速,径直往夷船冲去,两船轰然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