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淩卫万分不安地应了。
他们知道，妈妈之所以发问，并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为了给出答案。
“长眠在这里，他就不会再错过了。”
淩谦担心妈妈在爸爸墓前站得太久，会支持不住，走向前低声说，“妈妈，我们回去吧。”
听着母亲的话，儿子们心里涌起悲痛的热流，眼眶忍不住沾染了潮气。
“淩涵说的，你在水华星的计画，是真的吧？那的确是你做事的风格。”
淩卫用力地点头。
“一点也不疼，我刚才打了针，现在可以和哥哥做任何……嗤！”淩谦说到一半，忽然吃疼地倒抽了一口气。
“我选择了怨恨那孩子。”
淩涵不知什麽时候移到他身後，在妈妈看不见的视角里，在他肩窝上来了一下。
“你们的爸爸，一直忙於公务。他曾几次和我感叹，好像没怎麽当过父亲，孩子们就一转眼长大了。他总觉得军部那些干不完的事，让他错过了看着你们长大的机会。所以，他生前为自己指定了这个土葬的地点。”
“但是，我再也找不回你的身影，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了……”
“如果你在的话，一定有办法安慰和劝解我。”
“你的头不疼了？”
淩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墓地在山坡上，墓碑所面对的方向，正好可以俯瞰静静矗立在大片园林中的淩家大宅。
受到洛森将军那番话的刺激，淩夫人似乎正在追忆着什麽。
“妈妈想和你们的爸爸再单独待一会儿。”淩夫人再次把目光投向在阳光下彷佛闪耀着光芒的白玉墓碑，虽然里面只埋葬着一套军服，但是丈夫的英灵，一定离此不远，足以看见怀念他的亲人，听见妻子的低语。
“在你的保护下，我既脆弱又无能，现在我必须醒来了。因为我的怨天尤人，不但让淩卫受了委屈，也让淩谦受到了伤害。你要是还在的
她的目光，转向矗立在青苗绒上的丈夫的墓碑，像正面对着微笑的丈夫，低声喃喃。
“那种再也见不到你的孤独，每时每刻都烧着我的心，痛得只希望可以找到一个责怪的对象。不，应该说，是希望找到一个可以让我去怨恨发泄的人。”
“淩谦，叫你哥哥和弟弟，都过来。”凝望着丈夫的墓碑，良久，淩夫人发话。
淩卫脊背一僵。
“妈妈……”
“妈妈？”
这是爸爸的葬礼，妈妈就在离他们十几步的地方，淩谦居然敢这样大胆，而且……
“哥哥不要担心，妈妈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人。”淩谦安慰着，一只手非常自然而且不引人注意地搂上了淩卫的腰。
淩夫人说着，抬起湿重的睫毛。
“也许我心里早就清楚，那孩子，是不管怎麽受委屈，也不会埋怨我这个妈妈的。不管有多大的压力，他都会承受下来。”
淩卫被她看得心里一颤。
“妈妈的心脏……她一定要撑过去。”
淩卫觉得不能放任淩夫人沉浸在悲悼里，正要开口劝阻，却被淩谦猛然拉了一把，“哥哥，让妈妈安静一会儿。”
“淩卫。”这个轻轻的呼唤，却像檑木一样，猛然撞在淩卫心坎上。
“还有淩谦，他那种毫无保留的热爱，我担心会让他受到伤害，所以请麦克对他进行了限制介入。可是，不管多麽难受，他仍像向日葵追逐太阳般，忍痛扭转着敏感的花茎，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接近那个人。”
亲眼看着丈夫的棺材入土，做妻子的很难不回忆起过往，生出无限感慨。
淩夫人缓缓转身。
“你们知道为什麽你们的爸爸要选择土葬吗？为什麽，要选择葬在这座离淩家大宅不远的山峰上？”淩夫人沉思了好久，才对围在身边的儿子们低声发问。
“我忽然发现，这种义无反顾、绝不後悔的个性，多像他们的父亲啊……”
淩卫和淩涵赶紧到了跟前。
“淩涵说的，他在水华星被淩卫救了回来，也是真的吗？也许，我应该相信他的话。”
淩谦回过头，打了个手势。
兄弟三人都没有做声，也没有彼此交换眼神，神情肃穆。
“今天看着这墓碑竖起来，妈妈终於要承认，你们的爸爸已经走了。以後，这个家的担子就要落到你们的身上了。”
就如那张全家福所拍摄的那样。
为了给母亲留下空间，儿子们退到山坡的另一处，默默注意着淩夫人那边的动静，如果发现她伤心过度，就会立刻赶到她身边安慰照顾。
“皇太子庆功宴的视频，妈妈昨天看到了。”淩夫人问，“你在露台上发表的演讲，向你爸爸致敬。那个时候，你是真的想这麽做吗？”
“从得到水华星的消息到今天，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那种又无助又愤怒的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