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
「关键是没人打牌,」
我表现得很夸张,饺子差点扣奶奶头上。
然而父亲的宵夜我们没能等来,这个小舅妈再指挥也无济于事。
这又待了一会儿,就在大家催促下回去了。
原本我还想质问他昨晚上宵夜为啥没送到,既然「连个放屁功夫都没」,那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了。
预防方法呢,很简单,就是多活动,比如腹部按摩、勤抬臀、多喝水、扩胸拍背和深呼吸。
后来我们就谈起了陈瑶。
「也行,给你舅妈做做帮手,这打水买饭扫地了,还能干干。」
她说陈老师早离了婚,小孩得了白血病,前一阵二任开车翻沟里去了,剩下一条腿,「你说说这人啊,谁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儿去呢」。
满堂大笑。
我问。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心思活络了。
如你所料,奶奶很激动,乐呵呵地说:「这小妮子还惦记着我呢。」
「对了,」
母亲按着奶奶,白我一眼。
小舅妈说她可听说我上次带女朋友回来了,也不让她瞧瞧,「真是不把舅妈放在眼里」。
小舅妈掇着饺子,头都没抬:「鱼塘呢呗,到这儿也帮不上啥忙,不行晚上让他送点宵夜过来。」
第二天晌午父亲才来了一趟,提了俩饭盒,一个盛着鱼汤,另一个是卤面外带了份糖醋里嵴。
奶奶说有点疼。
临走,她问我回去不,我说:「我得值班啊。」
突然地,我就想起了父亲。
于是在小舅妈指挥下,我们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的屁事儿,先是骨折,再是二中,接着是萌萌、小舅和姥爷。
母亲总结得简洁到位,我不由伸了伸大拇指。
她呸一声,说都是医生交代的。
清澈的灯光下,我这才发现连小舅妈的眼角都爬上了岁月的吻痕,而我曾经以为这个人会永远娇憨下去。
而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
我只能满面通红地表示时间太紧,下次一定领给她看。
我喂奶奶吃饺子的功夫,母亲给小舅妈交代了些护理知识。
我连忙表示这是陈瑶的心意。
她说自己没出息,又说差点见不着我。
这么说着,母亲撩撩头发,笑盈盈的:「这林林从平阳捎回个医用气垫,咱琢磨琢磨用法,过两天给铺上去。」
她那个声音和神情让我觉得生命真是场煎熬。
「是不是?小气样儿,我还能给你看坏?」
母亲笑笑:「说明这身体还是咱自个儿的。」
于是在小舅妈指挥下,我们伺候奶奶拉了两天以来的第一泡屎。
「你爸,」
我瞅瞅母亲,又瞅瞅奶奶,还有半截帘子外的小舅妈,说:「躺着干着急,不痒才怪。」
这老人卧床,关键是预防并发症,比如便秘、褥疮、深静脉血栓、尿路感染和肺病。
但紧接着,她又叹口气,说自己身子里现在又是瓷片又是钉子,「唉,老觉着痒得慌」。
就在小舅妈与水饺作斗争的过程中,奶奶醒了。
小舅妈在帘子那头笑了笑。
父亲则奔于帘子内外,净讲些猪崽的事了。
父亲让我慢点,说猪崽都不带这么急。
她手脚是真麻利,鱼汤一到,她就接过去,碗勺备好,叮叮当当一通后,奶奶就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有点疼就对了,」
母亲穿上羽绒服:「说好啊,一切听你舅妈指挥,有事儿给妈打电话。」
早饭是在医院食堂解决的,仨包子一碗粥,又贵又难吃,所以这卤面我难免吃得狼吞虎咽。
在排泄后的心满意足中,奶奶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除此之外还能说点什么呢。
当然,眼泪鼻涕很快就被母亲擦了去,她问奶奶感觉咋样,「疼不疼」。
鱼汤自然是煲给奶奶的,卤面和里嵴——父亲说:「凑合着吃吧,母猪刚下完崽,这猪场里忙得要死,连个放屁功夫都没,到饭店里随便拾掇了些。」
这话逗得奶奶破涕为笑。
母亲打了个哈欠,揉揉眼,没吭声。
难得地,我提醒她注意身体。
母亲一连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周六一早还得为艺术学校师资问题赴林城一趟。
我回答她。
「我爸呢?」
母亲哟一声,只是笑了笑。
先是通过导尿管来了一泡尿,完了她攥着我的手眼泪就掉了下来。
等奶奶吃饱喝足,小舅妈就要走,说一会儿张凤棠就到,她这带着毕业班,下午还得补课。
或者说,我总算想起了父亲。
小舅妈笑起来像能融化世界上最冷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