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他明明是阿郎的儿子,你敢霸占人子?”
江大粗声道:“那日县主也在,我娘子是如何说得?顾家小郎君早产体弱,先天不足,哪里挨得过流逃,已不幸早夭。”
康信咬牙,大怒:“胡言乱语,你们夫妻生得亲子,倒像阿郎七成,我是傻子不成?”
江娘子面不改色:“县主,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我家二郎许是我怀他时心中念着我家娘子,才有与娘子有些许相像。”
康信再蠢也不会信这样的话,只江家咬死不认,她也不得其法,怒气冲冲地带着一众恶仆裹挟着怒火走了。
顾蕴之不及生康信自作主张,就得知江泯不愿认父,又悲又痛,无力摆摆手,道:“县主,我自去带他回来。”
康信怒道:“父要子死子撞墙,哪有父求子的。”
顾蕴之惨笑:“他从未知道另有生父,一时不愿相认也是情理之中,我岂奢求别的。”
康信不敢拦他,江娘子也无意阻江泯,父子见面相顾无言,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长一少似熟悉又陌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儿子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生身父亲仍在世上安好。
“晚辈见过顾博士。”江泯收回目光,长长一揖。
顾蕴之看着他,江泯各肖他与王绛一半,承自他的骨血却说着这般割心之语,开口道:“你与阿绛生得很像,我对不起她,无论你认与不认,你都是我亲子,我不会弃之不顾。”
江泯道:“顾博士,我出生农家,爹娘恩爱,兄嫂友善,家中和睦异常,我自小便没吃过苦头,更没有什么坎坷身世,顾主薄认错了人。”
顾蕴之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吞下苦意,狠心道:“阿绛为我生的孩儿不能没有名姓。”
江泯道:“晚辈不知顾博士在说什么。”心里却在道:等我他日博了功名,我自会认回我亲娘。他故作为难道,“顾博士,我兄嫂送我来,怕是等得急,晚辈先告退。”
顾蕴之动也不动地目送他远离,他的儿子聪慧无比,也心狠若斯。
顾家要认子,江家反责顾家夺子,事出古怪,中间又有张扬的康信县主上蹿下跳,一时夺子事闹得禹京沸沸扬扬,连着上皇都惊动了。
姬景元年老,又退了位,行事很有些随性,他本来听了这事,只当听个新奇解闷,后得知是顾家事,不知怎得勾起对先太子的怜惜之情。当初顾家为先太子做事,越了边界,才惹怒了自己,事过境迁,先太子已然亡故,长孙走岔道又被自己囚禁,唉,顾家也是可怜啊……
姬景元念头一起,召来姬殷道:“这江家好不识抬举,虽抚养故主之后有功,却不另起算计心思,你去跑一趟,将这事了了。顾蕴之颇有才名,在国子监做个书学一、博士实在屈才,你再替我进宫一趟,叫你兄长不要埋没了良才。”
姬殷斜着眼,想破口大骂,他爹退位后真是无所顾忌,随心所欲,尽干糟心事,暗暗一翻白眼,道:“圣上,您老真是翻脸不认人。”
姬景元怒道:“说得什么荒唐话,什么翻脸不认人。”
姬殷道:“圣上年年收着几十万白银,回头就要将人亲子送他人,啧啧……”
姬景元手一痒,又想揍他,喝道:“朕几时拿了江家几十万白银?”
姬殷暧昧一笑,道:“阿爹,线香的份子不还是捏在您老手中?施家小娘子是江家媳,可不是就是江家人?您老白得三成利,江家没得您半点好,您倒好,拉起偏架,一心要让江家子改名换姓认他人当祖宗。”
姬景元老脸一红,抚须道:“什么叫改名换姓?本就是顾家子。”
姬殷不答他,反又愤愤道:“顾蕴之算什么良才,还埋没了?阿爹,当年顾家污蔑阿兄贪没赈银,又胡七搞八,阿兄没少受委屈,也没见您老心疼……”
姬景元一巴掌甩过去,怒道:“我还不心疼他?我不心疼他,他能坐上皇位?”
姬殷立马要认错,姬景元却笑起来,一把搀住姬殷,笑道:“罢罢,你虽是个不孝子,我却是个慈父,你也少些跑到宫里娘们兮兮地诉苦。”
姬殷这一打岔,姬景元也不过一时兴起,随即撂开了手。
倒是江泯那边碰上一些不快之事,他在鹤山书院念书,书院里一个先生与顾蕴之有些私交,早年就慕顾蕴之之才,又以为江泯是因顾家势败才不肯认父,在书院指责江泯无德无行、不孝不善,惹得书院流言四起。
虽有山长斥那先生不可妄加断言,江泯还是听了不少流言蜚语,好在他心性坚韧,不为所动。
阿萁却气极,带了小钿儿杀到书院,寻到那打抱不平的先生,直问道:“都说事不查不明,理不讲不清,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先生怎就明察秋毫、铁口直断我江家有错?怕不是欺我江家外来客,无权无势、伶仃无依这才高高在上妄断是非,这是度我江家纵受了委屈也是申诉无门。”
“也是,我江家什么门户,几辈在田间耕种,哪比得顾家累世为宦?只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