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死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天光煌煌,照着这个逃离无间地狱的人,密密麻麻的灌木丛林横亘在前,死水般沉寂的心湖终于起了一点微小波澜。
这个地方,为何如何眼熟?
……
五个月后,北方沧州城。
这天是七月初七,恰逢民间的“乞巧节”,江湖中人虽多为豪爽不羁之人,也不免有心思纤细的女儿家喜爱这等节日,故而城内也应景地开设乞巧市,供大姑娘小姑娘置办乞巧物品,路上叫卖连天,行人拥挤,好不热闹。
然而,再是怎么柔意绵绵的女孩儿,也毕竟是出身江湖门派,不像矜持高贵的大家闺秀,也不像拘谨含羞的小家碧玉,见到陌生人也是落落大方,快言快语,倒是与北方粗犷的民风相得益彰。
城中一处酒馆里便是如此。
一楼大厅站着一个美貌姑娘,手持长刀,一身红衣。
那姑娘姓赵,是沧州城内一处武林世家的大小姐,她忽而在酒馆大厅不住来回奔走,忽而又不住询问身旁坐着的一位男子,神色焦急。
“我那义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隐隐有些喋喋不休的状况。
坐着喝茶的慕紫澜被她缠得没法子,良好养气功夫再也维持不住,终于忍不住蹙起眉:“姓廖的接个人怎么接这么久?!”
旁边的罗越看书看得认真,闻言头也不抬:“大谷主,廖准才去了半个时辰,你是不是太过于心急了?”
“是我心急吗?分明就是这小姑娘苍蝇似的……”话说一半,又悻悻收了回去,算了算了,他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
夕阳余晖,城外黄沙烟尘,荒草连天,廖准终于姗姗来迟,将一身风尘仆仆的人带进城来。
“吁——”一声马蹄踏落之声,酒馆外的两人下了马,前后脚进了酒馆。
慕紫澜没好气地说:“可算等到你们了。”罗越也终于放下手中书册,看向来者。
那红衣姑娘惊喜着冲上前去:“义兄,你终于回来了!”她一脸喜色,看到廖准身后的那人,又忍不住“咦”了一声,“这位是——”
廖准身后站着一个身量十分高大的虬髯汉子,头发随意披散,鼻子以下部位被重重毛发遮掩严实,只露出湛湛有神的眸子和一管挺直的鼻子,看上去十分古怪。
但江湖人士往往洒脱不羁,这番打扮原也算不得多么标新立异。
“大谷主,二谷主,我把人接回来了。”
“见过慕谷主、罗谷主与赵姑娘。”
赵嫣忍不住想着,听声音这人还挺年轻的,而且他好像认识我?
慕紫澜在身后回答她:“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江湖后生罢了。”
他又往这边瞥了一眼,语气十分不满:“怎么一段时间没见,就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那大胡子见有外人在场,也不直接回答,打了声招呼后便一直保持沉默,站在廖准身后。
不过慕紫澜问出这话也并非多想寻根问底就是了。
红衣少女心中焦急,将刚才的疑惑抛诸脑后,正想对义兄交代来龙去脉,廖准极有眼色地制止了她:“嫣儿,你爹的事我已在路上有所耳闻,最近风声紧,你先乖乖回家去,我们不日将拜访赵家庄,商讨解决方法。”
赵嫣好不容易才见到多日不见的义兄,自然对这么空手离开万般不愿,但她一向很听义兄的话,又念及他们风尘仆仆,因此也不多加纠缠,定下再见之日后,便毫不拖泥带水地与众人告别离开。
“果然还是自家人好说话啊,”慕紫澜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唉,我苦口婆心半日她仍是不依不挠,你三言两语便能把人哄走,看来我这张脸也不是无往不利啊……”
罗越“嗯”了一声:“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慕紫澜凉凉瞥过去一眼,并不搭腔,又指着廖准身后道:“那谁,你过来……”
虬髯汉子走上前对着慕紫澜行了一礼:“大谷主,多年未见,您可安好?”
“装模作样!跟我之间还来这等虚礼?”慕紫澜皮笑rou不笑,“客套话就省下了,若不是你们门派出了挨千刀的那等走狗,我也用不着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吃沙子。”
虬髯汉子恭声道:“劳烦大谷主了。”
“好了好了,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慕紫澜神色不耐,“你就直言何时攻上太玄宗吧,整日待在这小馆里我都快闷死了!快点打完好快点回家!”
“此时不宜Cao之过急,需谋定而后动,”虬髯汉子正色道,“目前尚未有明确证据此人投靠朝廷,此时出战恐师出无名。”
“什么狗屁师出无名,”慕紫澜凤眼圆睁,放下手中茶杯,“我策略谷想打人就打人,难道还要看旁人脸色行事不成?!”
虬髯汉子却是摇头:“大谷主此言差矣,杀人不过头点地,攻上太玄宗是容易,关键是如何厘清揪出背后错综复杂的盘根错节,将其盘踞势力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