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带着往日平稳的语调开口,却发现无论如何辩解,自己的的确确、原原本本是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
三年前那桩不堪隐秘是他的心病,叶轻敢坦坦荡荡地甩到台面上,不仅仅是在逼他作应,同时也是把最后底牌都抛了出来。
毫无疑问,叶轻赢了,他确实做不到若无其事,泰然处之。
多可怜啊。方才明明自己还是占理的那一方,转眼之间就被人掐住七寸、扼住咽喉,只能无力地任人摆布了。
……
叶轻浅笑出声,“师父刚才给我讲了个不甚美好的故事,那我也礼尚往来,给师父讲一个同样不甚美好的故事吧。”
“书里说,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男子,跟他心爱的姑娘约会,他为此在家里准备了好久,反复想象着约会时的情景,等到约定之日,他穿上了往日里不敢穿的新衣裳,带上了写得最好的诗稿——他想念诗给那位姑娘听,可惜啊,他在桥下等了许久许久,从日出等到日落,从chao落等到chao涨,始终不见那个姑娘前来。”
“他想放弃吗?不,他一点都不想放弃,他怕他一走,姑娘来了,看不到他,就会失望走人,他不忍心见心爱的姑娘失望,于是就这么一直等下去,等到大水漫上河堤,这个傻瓜还是不肯走,所以最后被大水淹死了。”
凌涯子心知,叶轻讲的是《庄子》中“尾生抱柱而死”的故事。
“他死的时候还紧紧抱着柱子,生怕自己死了,尸体被大水冲走,姑娘就以为自己失约了,他不想让姑娘误会——他的真心,哪怕死了,也不容任何人误解。”
“他这一生一事无成,最后也以这么可笑的方式离去,沦为世人的笑柄,”叶轻径自说道,已完全沉溺在自己编织出来的故事中,“可我却好羡慕他,生死若能这般随心所欲,倒也不负自在二字吧。”
凌涯子陡然心头一震。
叶轻语音落下,山洞转瞬回复到一片静谧中,空气中有着久久不息的颠倒迷离。
透过无边虚空,凌涯子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痴情的男子静静站在桥下,嘴角带着温润笑意,他在迎接一场期待许久的约会,柳条轻垂,东风拂面,一切美好地像个梦境;chao水汹涌袭来,那个男子岿然不动,等到大水扑打在他身上,他才手忙脚乱地攀住柱子,大水渐渐漫上双足双手,漫上脖子,漫上嘴巴、鼻端,他已经无法呼吸了,眼睛还却紧紧盯着那个方向……
那张脸,五官分明,带着锋厉眉目与绝傲眼神,俨然是叶轻那张年轻张扬的脸。
凌涯子感觉心被一双无形利爪死死攥住,带着不可言喻的苦楚,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废话,“我若是那个姑娘,只会恨死他,他以为他死得很伟大吗?充其量是在感动自己罢了。”
“师父,你还不懂吗,”叶轻道,“从头到尾,至始至终,那个姑娘怎么看已经不重要了,他死得其所,虽死无憾了。”
凌涯子哽咽出口:“你才十八岁,何至于如此……”
“对啊,明明我才十八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已经这么老了……”
叶轻不知如何准确描绘出内心的彷徨无奈,仿佛一切只是少年自以为是的故作矫情,他也不会向眼前人倾诉自己的满腔茫然失措,他不愿他的师父因为他的弱小无助而施舍于他,他要的是一颗真正爱他、护他的心。
只是,适时的示弱,也未必不可取。
叶轻又投入到那个令他心动的温暖怀抱中,“师父,我真的活得好累啊……”
凌涯子感受着怀中柔韧有力的少年身躯,竟然破天荒地、鬼使神差般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就这样吧,就这么任性一回吧。”
他就这么抱着叶轻一动不动,心思越飘越远,却没有看到怀中的小徒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这一日之后,两人又恢复到了之前“严师孝徒”的关系上,叶轻隐约感到多年夙愿即将实现,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没有再逼着凌涯子表明心意,反而是凌涯子心中有愧,对待叶轻的动作便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霸道与小心翼翼的柔情。
山中无岁月,洞中行走多时,凌涯子只能凭着经验判断时辰与方向,他道:“我们已经在山洞中呆了三十五个时辰了。”
叶轻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前走,不管是谁——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一样,只要每过半个时辰都要听旁边的人报备一下时间,都会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逐渐变得无动于衷。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出口,才是拯救他们古井无波心绪的唯一良药。
凌涯子突然拉住了他,“等一下。”
“嗯?怎么了?”叶轻停住脚步。
“前面,那是什么声音?”
叶轻凝神听去,“师父,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凌涯子拉着他的衣袖,瞬间戒备,“仔细听,好像是,铁链拖地的声音。”
“我……我还是什么都没听到。”叶轻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