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与其等他回来,还不如抢占个先机。”这么多年下来,李齐慎大概琢磨透了李承儆的心思。
如今叛军犹在,只不过是暂且退却,本该对内休养生息,对外继续追击平叛。但以李承儆的狭隘心思,一旦回长安城,最先下的令恐怕是杀了李齐慎和守城时支持过他的节度使。等到了那一步,叛军大可卷土重来,李齐慎没那么大的心,说不出自己是为了天下万民,但至少他不愿让在城外怀着必死之心一往无前的将士白白丧命。
“现在太子已死,直系只剩下我一个,你说我是自己来,还是去宗室里找个好控制的幼童?”李齐慎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没等崔适回答,“写吧。”
“诏书得落印,现下玉玺不在,丹华大长公主印又太小了,落在上边不像话。”崔适有点犹豫,“这又该怎么办?”
“落不落印的,还有什么要紧?我不是要让他们看上边的玉玺,我是要让他们知道。”李齐慎懒得管落什么印,“反正都是谋权篡位,你还真想得这么正经?”
崔适一愣,悟了。李齐慎压根不是正儿八经继位的,管他程序如何呢,先爬上去再说。
他想了想,看看桌上的纸笔,再看看李齐慎,又有点犹豫。
李齐慎没懂崔适在犹豫什么,懵了片刻,忽然想通了。虽说他能保证大致不会出什么差错,但万一有了什么变数,他当然是一死,写这诏书的崔适也得跟着人头落地。
他叫崔适入宫来写这卷诏书,纯粹是少时一同读书的习惯,他不爱写繁复铺陈的骈体,一贯丢给崔适。崔适一向仿得惟妙惟肖,有几回还让许胥光夸奖过。
但如今不是当年,李齐慎知道这一支笔有多重,沉默片刻:“不想写就回去吧,放心,我绝不会为难你。我自己写。”
眼看他要去拿笔,崔适赶紧一把夺过笔,他刚才连腹稿都打了一半了,哪儿能不写。他清清嗓子,看了李齐慎一眼,再看看还空着的砚台,充满暗示:“郡王,您看……”
李齐慎懂了,但事到临头,只能让崔适占这个便宜,他提起砚台边上的小壶,往里边倒了点水,拿起墨锭:“行,我研墨。”
第109章?商议
崔适笔上的本事是真的信得过,?本该是极尽铺陈的四六骈体,他一卷诏书写得留白处正好,字迹清晰风骨天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练字的习作。字写得好,内容也好,硬生生用这么几行字写出高屋建瓴跌宕起伏的意思,?写得李齐慎属实万不得已乃受天命,仿佛有异议的都会被一个天雷劈死。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新鲜,?历朝历代干这个的不少,长安城里的世家权贵倒是不怕天雷,但他们怕的是李齐慎握在手里的军权。能调动至少五镇的节度使,他又和前面几任皇帝的性子截然不同,言谈举止确实是皇家出身的优雅,?却不见慈柔多情,?反倒凶猛暴烈,像是只饥肠辘辘时逡巡的猛兽。
李齐慎没行登基大典,只一杯薄酒算是祭天祭祖,?为了节省,?连天子礼服都没做,第二日上朝时也穿的是常服,穿得端正,从布料的颜色却看得出有些旧了,?至少是去年年初做的衣裳。底下有人暗自笑话他寒酸,?但他落座,?俯瞰他们的瞬间威仪具足,别说这身端庄的常服,就是披块破布,他也是盘踞在帝国最顶端的君王。
左仆射上前,奏的是已被平息的江南叛军的事。江南一场大旱,叛军多半是实在无路可走的饥民,长安城发来赈灾的粮食遭层层盘剥,不反就是死路一条。领头的倒和他们截然不同,纯粹是吃饱了赈灾的钱粮,想趁着叛乱再捞一杯羹。
“诸士卒降者皆不杀不罪,原样放还归乡。”李齐慎倒是难得展露出点柔情,没为难那些不得已的饥民,“东西两道免赋税两年,休养生息即可。”
左仆射没想到李齐慎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刚想意思意思说一句“陛下圣明”,李齐慎却又开口,声音清朗,还是那个清清淡淡的语气,却说得他毛骨悚然。
“至于先前贪墨钱粮的州城长官,埋进土里便是。”李齐慎想起叶简当时提到的人,微微一笑,“既然因一时贪欲致使生灵涂炭,那就让来年的粮食长在他血rou上,算是归还万民。”
左仆射浑身一凛,想劝,憋了半天,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只能应声退后。之后又陆续有奏,李齐慎一件不落地回应,依旧是那个凶残的说法,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处理得不错,或许真是最优的解决方法。
由此,朝上诸臣无异议,就当这是李齐慎改不过来的路数,除了头两天总出一身冷汗,后边倒渐渐习惯了,横竖铡刀没落自己头上。新任的皇帝则把敕令发往四面八方,调动兵马一点点编织罗网,要把叛军扼死在网中。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李齐慎让人撤了长生殿里多余的装饰,天子寝殿朴素得像是军帐,他在殿里处理政务,一盏油灯点到半夜,看着都让人心疼。
谢忘之不通政务,帮不上什么忙,好在长安城里的粮食rou菜渐渐能送上来,食材一多,变着花样能做的夜宵也多一些。今晚她用晚膳剩下的面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