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在那通远门外找到了折思谟。
他脸上尽是血污,衣衫也叫暗黑的血渍粘连在身上,浑身是伤,连半分好皮rou都寻不见。他那样静静地斜倚在城墙下的角落里,一点生气也不显。
想到分别那日清晨他缠着我在床上做乱的模样,我心里已痛到麻木。
我扶住他手,将他移到背上。这段时间不知他是如何熬过,竟身轻至此。
我扶着城墙勉力站起,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城内走去。此时日头尚早,医馆都敞着大门。老少青壮进进出出,可他们却将我拒在门外。
“这人救不活了,莫要进来了。”
如何便救不活?他是天上神将转世,如何会救不活?!
我不与他们浪费时间,只背着折思谟继续一家医馆一家医馆地走。我颈边仍有他的呼吸,身体相触之处,仍能感受到他胸膛内的跳动。只要这些仍在,我便能背着他一直走下去。
终于叫我寻着一家偏僻的医馆。那医馆甚小,只一个郎中坐在诊台后打瞌睡。我背着折思谟进去,将他小心放下,护在胸前。那郎中醒过来,看了一眼折思谟,又望向我道:“你莫不是把全城的医馆都已走遍了?”
我懒得理会他,只说:“你快看看他。”
他仍坐在那诊台后,懒洋洋道:“城中那些老字号都不敢收,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若非要医,也不是不可,只是最后人财两空,你莫要找我麻烦。”
“你来看他便是。”这人怎么如此多废话。
他走过来,蹲在一旁替折思谟诊脉,又将折思谟身上查看一番,叹了口气道:“我便是想赚你银子,也是难了。他虚耗至此,早就回天乏术。若是一天一根百年老参吊着,慢慢来治其余这些,大约也能恢复到五六分。但看你形容,便是把你论斤两卖了,也凑不出这许多罢。”
听他这样讲,我心中已有了计较。便向他道:“你只需替他治伤,其余不用管。”
那郎中将后院一间屋子腾挪出来,我将折思谟安置好,便出门去换银子。幸好被囚在牢中时,他们不曾夺过我财物,我身上仍有两块玉佩可当。我到当铺换了银子,又拿一些铜板买了两身布衣。我将一身布衣换上,又回到当铺将原来穿着的绸衣当了。
回到医馆时,郎中已替折思谟清理了伤口,正在前厅捡药。我将一些碎银放到案桌上,又向郎中要了一只瓷碗,便回到折思谟身边。
折思谟犹在沉睡,脸上血污叫郎中清理了,只剩青白。
那郎中大约是嫌麻烦,将一套清创的用具仍放在桌上。我将瓷碗放好,捡了把柳叶小刀捏在手中,对着手腕划下。
那郎中说需要一天一根百年老参替折思谟吊着性命,这又有何难……
我用每日晨昏各一碗血将折思谟养着,他脸上渐泛出血色来。那郎中瞧见我手上伤口,倒不多话,只专心捡药给折思谟治伤。
我在等待中度过漫长的日夜,一刻也不敢离开折思谟身边。只怕片刻离开,便又叫他被什么人捉去,待我找到他时,又变成那样浑身浸在血污中的模样。
终于有一日,我侧头趴在折思谟身边打盹,隐约感到脸上有什么在触碰。我惊醒过来,便看到折思谟睁着眸子在看我,眼中俱是柔和。他沙哑着嗓子唤我:“阿瑛……”
我轻轻握住他手,拿头在他颈边蹭了蹭,轻声道:“醒了便好……”末了,我抬头将他眼睛望住,正色向他道:“再不准你去做那什么劳什子官了……”
月余,折思谟果真如那郎中所说,恢复了许多。我估算了一下之后所需的银两,将剩余钱财都留给了那郎中。
我们在一个Yin雨天离开京城,随商队行水路一路到了永安,又在永安换了马车,一路周转,回到了四方城。
折思谟比之前沉默了许多。有时他一人跑到船舷处站着,望着江岸发呆,身形显出与他年龄不符的萧索。
我问过他京城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只摇头道“官场污浊不堪”,不愿再提。
马车行到四方城外时,他忽然握住我手,缓缓道:“以后我们便和父亲母亲一起住在四方城,平淡过日子,可好?”
我回握住他手,道:“好。”
他眼中带了些笑意,又问:“我不修道,你也愿陪着我吗?”
我望着他眼,认真道:“我一直陪着你。”
若今生你没有道缘,我陪你过完今生。
若来生你仍没有道缘,我便陪你过完来生。
我一直陪着你,等着你。
我在心里默默道。
他眼中笑意更深,伸手将我抱进怀里,言语中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你可不能诓我。”
进了城,我们并未直接回他家的庄子。
折思谟担心许久未和家中通书信,父母亲会有所责怪,便拿着我们剩余的钱财,先去城中商铺买了些糕点水果,又反复叮嘱我,回到家中莫要提京中事,只说他觉得官场束缚,所以辞了官职回家孝敬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