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晋王的死,让已经离开京城五年的他得以回去一次。
日日看到的马革裹尸,让他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那日封将军的日子,酒席上金杯错落,玉手琵琶。一护静静坐在角落里,却依旧没有躲过很多人向他投来的同情的
晋王带走他,侍从们都带着惊慌,他听到父王的声音在怒斥,“兮卿在哪?!!你们这些废物!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晋王死后,很多人以为将军的位子顺理成章该是顾兮朝所任。因为他年轻却有胆识,并且沙场经历也让人佩服。
可满心喜悦的兮朝回到皇宫,看到的,便是被淮雍抱在怀里的,自己数年不见的弟弟,顾兮卿。
而顾兮卿在看到自己哥哥的一瞬间,几乎僵硬了身体。
逃亡了三年,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他和父王终于以清白之身回京。
也尽了自己的全力,保住了宁绘的一条命。
晋王很快找来了有名的易容者,努力就将这段波澜掩盖住。
顾兮朝对自己这样说,他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悲痛,可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鲜红的血一丝丝流下。
而兮朝却牢记着父亲的嘱咐,不敢轻易将名字告诉别人,他咬着下唇对着那个囚牢里的人摇摇头。
接着,又将宁绘迎娶进王府,在王室的种种威逼之下,毅然决然地让宁绘做了他唯一的王妃。
小兮朝乖巧地点点头。
“明天,等我回到皇宫,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保护你一辈子。我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
淮雍的目光没有看着他,他温柔似水的眼神全给了他怀里的人。
而每次打赢了,大家都在营地里烈酒高歌时,他会选择一壶好酒,站在最高的地方,望着远处耀眼的月亮,想着他心里的那轮明月,默默地将自己灌醉。
可是将军之位却是顾兮卿的。
那牢狱里的日子,隔着沉重而坚硬的铁窗,兮朝陪伴着淮雍。陪他看窗口透出的月光,将树下的落花带给他。
他选择什么也不说。因为他看到,挂念了多年的那个人,眼眸中不再有着曾经少年时的惆怅忧伤。他想,或者他已经记不得那时的自己,记不得那个我,可是他依旧幸福着,这就够了。
一年后,宁绘生下了兮朝和兮卿,本是大喜之事,可晋王在抱住还是小婴儿的兮朝时,脸上的喜悦和血色瞬间全部褪去。
顾兮朝的心,痛的麻木起来。
兮朝的发色眸色与同样在襁褓中的兮卿全然不同,他居然都随了那个已经被灭国的异族……
然后蹲下身,用干净的袖角轻轻擦去淮雍脸上的污痕。
父亲死得其所,不辱君命。
完全不像一个阶下囚的样子。
后来,晋王死了。
镇守边疆的顾兮朝随着沙场的经历和自身的锻炼,也变得越来越出色。
隔了一天后,他对淮雍说,让兮朝哥哥去边疆吧,和我的父王一起。
小小的兮朝第一次见到淮雍的时候,他看到那人虚弱的靠在牢房门口,雪白的衣襟有些乌黑,可他的眸子却非常冷静,带着一个少年不该有的凌厉警惕,,“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边疆的战士们看着他们的老将军,很多铁打都不哭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整整数月的时间。
“兮卿,这就是你的哥哥吗?他叫什么名字。”
他想,或者兮卿不喜欢这个哥哥吧,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躲闪着这个人。
他也终于不用再隐藏自己的血脉,眸中的幽幽的深蓝宛若大海,让人一醉倾心。
就这样,淮雍毫不犹豫的将顾兮朝调去了边塞。
泛着幽幽蓝光的眸子,不那么纯粹的黑发,这全然彰显了他血脉的不纯。
淮雍自己也不喜欢他。这个和自己的爱人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人,即使他身着一身玄衣,沉静稳重,却也……太过耀眼了。
可是那之后他没有办法来赴约。母亲的身世被揭露,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直到淮雍母妃的冤罪被洗清,他又重新得到了自由。
顾兮朝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寒冷,哪怕是逃亡时刺入身体的刀刃也没有这么痛过。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到两个人如此幸福的样子,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何况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再说经过这三年的时光,弟弟一直陪在淮雍身边,三年啊……曾经牢狱里的数月相伴,与之又能如何并论?
在兮朝慢慢长大的日子里,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个秘密,同时也从小像兮朝灌输着一个定论: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扑在父亲的身上哭泣,而当今的王上则是一脸心痛的看着他。
他愿意为他战死沙场,只是不知道那轮月亮的心里,会不会留下那么一点当日的承诺,会不会记得那日他用袖角擦过他的脸颊,会不会记得他曾经说过,会保护他一辈子。
这是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