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他忽然问我谁是「阿正」?
阿正是我高中室友,他怎麽知道的。
他:「你昨天说梦话,说阿正还是阿直,我没听清楚。」
我:「阿正是我高中时的同房。」
他:「梦见他了?」
我:「可能是吧,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正是我预科班的同学,那是香港少数有宿舍的预科学校。他比我高一点,最初觉得他是书獃子,或许我也有点书獃,两个人竟越来越熟络。
我们会在晚上跑到宿舍平台,看着星星,漫无天际聊天。
他:「我30岁前年薪会到100万。」
我:「我希望考博士,将来在学术界闯些名气。」
他:「我老婆应该挺贤淑,至少不会像我阿妈。那你会找甚麽人做老婆?」
我想了一想说:「没想过啊。」
他:「你不是搞基吧?」
我:「痴线咩!我喜欢女人的。」
他:「谁啊?」
我一时哑口无语,随口说了一个我对她挺有好感的女孩名字。明明乱说一通,他竟然异常认真,誓要撮合我跟她,我心里一阵忐忑。
不知道阿正弄了甚麽鬼,中六那年情人节,那女孩给我送了一盒巧克力。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礼物,心里也蛮高兴。
放学後,女孩问:「送我回家好吗?」
我本来只想送她到巴士站,却越走越远,经过更多巴士站。
我忍不住问:「你...喜欢我吗?」
她低着头:「不知道。」
我不明不白,握着她的手,她没反抗,我们就此一起了。双手拖着的一刻,我心里却有一份更强烈的不安感,心想:「大概初恋就是这感觉吧。」
回到宿舍时,看见阿正,他兴奋大叫:「哇!是不是得米了?」
我:「甚麽得米啊?」
他:「跟她啊,追到手吗?」
我:「拖了手。」
他拍一拍我,大叫:「哈,那你怎样多谢我啊?我替你在她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我忽然觉得阿正有些惹人厌恶。为甚麽呢?为甚麽呢?他替我着想,我为甚麽会反感。
我忽然闪过一个恐怖概念,我对阿正有些不是兄弟的感觉。
我喜欢一个男人。
自从这次之後,我刻意避开阿正,他最初以为我刚刚谈恋爱,一定很忙,但我回到房间後也不理他,他有点生气。
有天在书桌上,他说:「唉,有异性,无人性啊。」
我说:「甚麽异性、人性,我一直都这样。」
阿正:「但你拍拖了半个月,一次都没跟我去饭堂啊。」
我说:「你吃醋啊?」
阿正:「你这叫忘恩负义,谁撮合你的?」
我说:「我有叫你撮合过吗?谁要你多管闲事?」
阿正:「好啊,是我无聊好了,我以後不会管你。」
我说:「最好啊,不要无聊没事干,搞到我头上。」
两人不出声,此後一星期竟互相不瞅不啋。碰到有事要通知对方,他跑到我房内,跟另一些同学说:「你跟那个人说,陈老师有事找他,叫他上去3楼。」
其他室友大乐,指着我说:「喂,你老婆叫你上3楼开房。」他面一红,转身跑了。
冷战了一星期,无缘无故的开始,也无缘无故的结束。和好如初後,我叫自己别小孩气吵架,但这样的吵架、冷战,慢慢变了生活的循环,每月都发生。
又一次吵了,然後又一次和好,但冷战期由以前一星期,到後来一个月。奇怪了,冷战越长,我想他越多。
我说:「其实不就一句话,你肯开口,我们早就没事。」
阿正:「那你先开口不行?」
我说:「你比我大5个月,让让我行不行。」
阿正:「只希望今次和好如初後,最少3个月不会吵架。」
我说:「我们约定,下次再吵架後,最多不说话三天,之後我主动跟你说对不起。」
阿正笑一笑:「好啊,那再下一次,到我主动说对不起。」
这种「预订道歉」很快用得上了。不用1个月,连我也忘了为甚麽吵起来,只记得他闹着脾气,用力踼翻椅子,夺门而出。
吵架後第三天,我们两人在房间内,保持冷战状态。
时针啺嗒啺嗒移动,到了23:59:59秒。我站了起来,红着面说:「对不起,不要生我气。」
他也跳起来:「哇,你好意思吗?真的12时正才跟我说!」
我:「你心急啊?」
他:「急你个屁,唉,你真是的...」
我:「怎样呢?」
他:「其实我不想跟你吵的,做男人要有器量。」
我:「就是啊,拜托你跟我学学啦。」
跟他「再次」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