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了。
过去他修剑,只是因为可以修;现在他拼上了全部,因为他不得不如此去做。
他终于明白何谓渴求、何谓执著,就是你必须去做,你只有这一条路;你的身后是万丈深渊,而你绝不想跌落,甚至不想回头去看。
只能向前,再向前。
仅有的一些愉快的时光……
除了和阿沐比剑时,就是偶尔听到其他人拿他们的姓名调侃。他叫姜月章,她叫裴沐,这原本就是历史上一对佳偶。
就为了这个简简单单、甚至并不特别的巧合,他专程去查阅了第一代摄政王夫妇的历史。那两个人几乎没有留下正面照,仅有的几张也太过模糊。但他反复反复地看,就一意地认定了:他和阿沐的确很像他们。
就是很像。他和阿沐……他们的名字,本来就该放在一起出现。
二十岁那年,他遇到了一件大事:师父去世了。
为什么师父会去世?他开始思考,也开始回忆。明明前不久,师父还乐呵呵地在他边上走来走去,要他弯腰低头、方便师父再摸一摸他的头顶。
师父还欣慰地说,自从和阿沐成了朋友,他对其他人也终于生出感情了。
“……就像破开防御的第一剑。”师父说,“从第一个让你渴望的人开始,你就找到了感受这个人世间的道路。”
这样的师父,为什么会去世?
他仔细去想,一件件地想:近几年,师父已经不出门了。他同辈的人大多都走了。原来师父本来就年纪很大、活到今天算十分长寿。师父最近频频咳嗽、总是吃药,他知道这一点……
他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这段时间不能每天都陪在师父身边呢?
人们都说,师父是喜丧。
喜……
师父去世了,他应该喜吗?
夜晚,山林寂静。又一个雪天。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是不是总是发生在雪天?
他独自进了山,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一处山崖,他抬头去看:黑漆漆的夜晚,银月发着冷冷的光,陡峭的崖壁只有脊椎般的轮廓,其余都是漫射的白雪。
很多年前,师父带他来到书院的那一天,也是个冬天。那个时候,师父还是个道骨仙风、身体健朗的修士。当师父挥剑时,也会十分有力。
他抽出太微剑,用力砍上了崖壁。
一剑,又一剑。剑刃、剑气、剑意……随便什么,满天的剑光,哪一道最得师父的传承?
山上的雪摇摇欲坠,但他不想理会。他只想找到最像师父的那一剑。
雪崩之时,他没有躲。他突发奇想,想试一试被大雪淹没的感觉。
但一只手狠狠将他拉开了。
“――姜月章,你有毛病啊!你自己找死么……”
是阿沐。
雪在崩塌。
从旁边的山上看去,一切都无比壮观。雪沫四溅,大雪倾倒;一切都无路可去,一切隐藏也都再也无用。
隆隆声不绝,月光也不绝。
在太Yin银辉下,阿沐长发披散、松松裹着的外套也翻飞。她惊诧地看着他,布满怒色的面容一点点缓和,最后成了一个……
他形容不出那是什么表情。
他只知道她伸出手,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大师兄,你想偷偷哭的话,就哭吧。”
他自己也摸了一下脸颊,才意识到那些冰凉的ye体是眼泪。
白天师父下葬时他都没哭,为什么现在哭了?
阿沐忽然过来抱住他,强行把他的头按进她的肩窝。但和她动作的强硬不同,她的声音比刚刚更温柔:“现在我看不见了,大师兄,你哭吧。”
我不想哭――这句话他没能说出来。
因为当他张开嘴,就已经只剩下不停止的呜咽。
阿沐抱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提起一口气,大声朝远处喊:“我――一定会死在姜月章的后面!”
“我要当大师兄,死在所有人后面――我不会让别人为我难过,所以某些人要放心――”
她吼完,又轻拍了一下他的脊背:“大师兄,等你死在我前头,我也会像这样为你哭的。我记住你一天,你就多活一天。所以……”
她的声音真的很温柔。
“大师兄你好好记住云长老,那云长老就会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在书院的十多年里,那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个拥抱。
为什么他要追求剑道。曾经,因为他无所谓;后来,因为他想抓住阿沐;再后来……因为那是师父留给他的传承。
他想要变得更强,想要更接近“道”的圆满;他想探知生命秘密,也许这样他就不会再失去想要抓住的人。
每到师父的忌日,他总会在心中默默地说:师父,我已经有了真正的渴求和执著,我正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即便将来会遇到许多的挫折。
挫折……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