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轻颤的瞬间,恰巧与透过门缝偷看的少年视线相撞。
陶家主拿着开刃灵剑,割开这只妖细嫩的肌肤取血,再切下羽翼的一角。
女孩疼的皱紧眉头,再看门边时已不见少年身影。
少年住在一艘破烂的小船里。
瘸腿男人听完他的话低声道:“陶家以妖血做药引,难怪短短两月时间就能成为梧州首富。”
“妖血能卖很多钱?”少年问。
瘸腿男人有点哭笑不得:“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守货,就当没看见,否则你有钱也没命花。”
这天晚上,少年一个人在船舱守货。
他听见里面传来敲击声。
沉默片刻后,少年打开了箱子。
那妖怪缩在角落,侧着脸黑发遮面。
少年看了会,将包着油纸的干饼从铁栏缝隙中递进去。
他似知道这妖在想什么,背过身去没有看。
身后传来啃食声,等到声音听了一会后少年才重新转过身去,那妖怪又缩回黑漆漆的角落,被吊起来的双翼伤痕累累。
少年盯着她说:“油纸不能吃。”
这妖怪过得比他还惨。
瘸腿男人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偶尔会外出不见踪影,但总是会在夜里少年去守货前回来报平安。
“你最近买的饼是不是太多了?不省钱了?”瘸腿男人点着他剩余的银子说,“知道你这个年纪很孤独,需要朋友,但跟妖做朋友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话说你存那么多钱来干什么?”
“买地契。”少年包着饼低声说,“不想住船。”
瘸腿男人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柔:“我今晚不得不离开几日,你就在这等着我回来,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最近陶家的药似乎出了问题,死的人越来越多,瘟疫渐渐开始止不住,新的怪病不断出现,惹得人心惶惶。
少年目送瘸腿男人离去后,带着饼回船上,却听见陶家说明晚就要将黑箱带走。
他到后半夜才见到小妖怪。
少年依旧背对着她,等她吃好后才转过身去。
他们的对话很少,沉默中却有无声的安全感,小妖怪始终缩在角落,却从一开始的戒备警惕到后来的好奇打量。
甚至在他来时眼里会露出名为欣喜的情绪。
今日少年等她吃好,伸手进铁笼去拿油纸时被小妖怪抓住衣袖。他再一次与那双眼对视。
眸光清澈水润,十分漂亮,
小妖怪没有说话,只扬首看着他,抓着衣袖的几根手指却渐渐收紧。
于是在这天晚上,少年没有选择等瘸腿男人回来接他,而是选择放小妖怪离开。
夜风一起发出咆哮的火焰让人们惊声尖叫起来。
在熊熊烈火的另一面,少年费劲砍断牢笼,将小妖怪放走。
怒骂声此起彼伏,船卫们一拥而上将他困住狠狠地揍了顿,陶家主掐着他的脖子狰狞问他妖的下落。
少年也许不知,他拼命放走的小妖怪最后还是没能逃走,被因病魔痛苦不堪的村民们抓住当做灾厄的源头险些被烧死,可他这会自身难保,面对陶家主的怒火与棍棒敲打,每一棍都发狠地打在他头部与四肢。少年抱着头紧咬牙关,眼中也只有血色。
他恍惚记得,那小妖怪离去时曾轻声说过,我会来找你的。
少年想,你还是别来了,你这么弱,打不过这些人的,也不像我这么抗揍。
他被打的奄奄一息扔下河去,随着河流飘向远方,生死难测。
瘸腿男人数日后回到梧镇。
他带了许多东兰州大都城里的零食,还有崭新的衣物,Jing致又贵气,很适合少年。
以及一封官文,他将收养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可他回来后看见的是因瘟疫而被大火吞噬的镇子。
码头的船只尽数烧毁,他听人说少年被打的半死扔进了河里,于是提剑去找陶家,却发现陶家人全都死在了大火中。
他找了少年许久,却无半点音信。
“若他选择再等几日,不与妖共情放其离去,就不会有如今的云山君,也不必遭受诸多劫难。”乾刀神君的声音在常瑶耳畔响起,带着点可怜,“他会被人收养,这男人将来富甲一方,只有他一个儿子,一辈子悉心教导,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真心待他的亲朋好友,事事顺遂。”
而不是在云山被嘲笑欺辱身世,被污蔑是小偷遭罚还要被排挤私下谩骂算计。
常瑶眼眶微涩,原来那年船上的人是宋霁雪。
她被二哥带回妖界后沉睡一年多,醒来后只剩下对人间的惧怕,直到她彻底掌握力量与无咎山结契成功后才摆脱少时Yin影重回人间。
她曾回去找过,却没能找到那少年。
雷劫一道道落下,浓雾散去,山底下只有竹林没有房屋。
宋霁雪这才迈步朝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