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的床很大,是双人床的尺寸。刚换下和新换上的床单被套都是一致的深灰,枕头只有一个,但完全够两人来睡。床垫比顾鸣家里的硬,但被子很软,可以中和扯平。摆在角落的加shi器透出一种极其内敛、几乎要隐于无形的香味,缓缓浸透了被季节和暖气榨干水分的空气。床头灯柔和静谧,平衡在一个恰好的亮度上,烘托出十分适宜入眠的气氛。
顾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各色情绪都在不觉间得到安抚,比在自己家还觉得轻松惬意。
沈言洗完澡回来顾鸣还没睡着,睁着双迷蒙睡眼、笑得无心又风情。他看沈言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睡衣,倦怠问道,“你衣服都买一样的吗?”
沈言过来他身旁躺下,“睡衣而已。”
他们盖进一床被子里,几乎已没有距离。
顾鸣呼出一口气问,“睡了?”
沈言关了灯,“睡吧。”
顾鸣失笑骂道,“沈言你有病吧。”
沈言弯了弯嘴角没有答话,顾鸣空等片刻终是败给困意,丢下沈言空对这一室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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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差作祟。美人在侧。哪里睡得着。
不用顾鸣开口,沈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怎么还鬼使神差当起了柳下惠?他其实是没料到顾鸣肯来他家,也没料到自己会忽然不敢下手。仿佛近乡情怯,又或是不忍去破坏那份内心深处、遥远又不可再得的年少美好,也可能是想为更长远的利益忍耐筹谋?
他不确定,只知是不想和顾鸣玩一夜情,不愿把他和那些连脸也记不起的过路人相提并论。他和他们不一样,他舍不得对他轻蔑冒犯。
沈言明白这是真的动心了,顾鸣对他有太大的吸引力。之前隔着屏幕还不那么感觉强烈,面对面相处就实在难以抵挡。他和年少时完全不同,却依然炽热明艳,让人觉得温暖、不由自主就想去靠近。他远不及从前生机盎然,不经意间还会流露出厌倦颓丧,可正是如此才让人觉得鲜活真实。因为没有人能毫发无伤的经历成长,没有人能永远保持赤子情怀。人都会变,会一路滑向深渊,或是融入深渊、妥协沉溺,或是与深渊顽抗、直至死亡。
此刻已不需去猜顾鸣对自己有多少好感,他差不多已要把“喜欢”写明在脸上。沈言不意外,但很得意。尽管被人青睐对他来讲从不难得,只因是顾鸣的青睐,才显得特别又珍贵。
沈言极轻的呼出一口气,打算清空思绪入睡,不料顾鸣长臂一挥、毫无预兆的、重重落在他胸口。
“......”
然后是腿。
“......”
然后整个人都扒了过来。
“......”
然后又像是感到有障碍物存在,便抬起手拍下一巴掌。
“......”
沈言无奈的抬手屈腿、小心的把顾鸣挪回原位,再顺手帮他盖好被子。可五分钟后人就扒了过来,先是手、再是腿、紧接着就又是一巴掌。
“......”
沈言哭笑不得,这睡相简直比Lisa还不老实。好在沈言对睡相不好也有处理经验,因为Lisa从小只要有哥哥抱就能睡得乖巧。于是沈言如法炮制把顾鸣搂进怀里,横过手臂搭在他腰上,顺势就压制住那只乱挥的手。好笑的是沈言才刚一抱上,顾鸣就极其自然的往沈言怀里蹭,还无意识的找到个舒服的位置停靠。沈言几乎要怀疑顾鸣是在装睡使坏,可听着怀里安稳平缓的呼吸,又只得打消疑虑。
顾鸣像Lisa一样,真就在沈言怀里安分下来。沈言被搅得满腔柔软温情,不由想起圣诞前一天Lisa和他说过那句:他长得真好看,和哥哥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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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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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顾鸣浑浑噩噩醒来。恍然发现自己竟在他人怀抱,手还抓着对方衣角,十足十一副依赖姿态。他反应了半天,缓慢仰起头来,看见沈言熟睡的脸孔。
英俊、漂亮、还很柔和。
顾鸣猛一个激灵清醒,慌忙松开手、却没敢贸然退开。他没懂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奋力去回想昨晚的事情。他不记得有发生过别的,看彼此衣衫齐整也的确不像发生过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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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这么抱着睡了一晚?
难道还就这么抱着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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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鸣不敢相信,一时僵在当场,不知是该叫醒沈言,还是继续装睡等沈言先醒。
手机偏在这时响起,沈言皱了皱眉睁眼,顾鸣当即掀开沈言搂在他腰间的手、敏捷又迅速的退开怀抱、趁和沈言视线对上之前起身抓过电话。
打来的是安娜,提醒顾鸣看着时间出门,别忘了今天要去她家吃年夜饭。顾鸣察觉到沈言也坐了起来,却不敢回头去看,只尽量维持平静、同安娜把电话讲完。
今天是除夕,按照惯例顾鸣要去安娜家过年守岁。这几年因有安娜和她父母的关怀收留,才不至于让他在家家团圆的时候凄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