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上一张自绘的篮球创可贴。
向迩这会儿就像头温驯的小马驹,贴在爸爸身边讲着悄悄话。他是一点也不避讳的,自幼父子相依为命的生活环境,使他对父亲毫无保留,也从不怯于表达爱意。
再没多久,向迩就沉沉地睡着了。向境之待腰上手臂逐渐失了力道,睁眼浑噩等了一阵,轻轻翻过身,安静地瞧着孩子堕入昏睡。大约过了有三刻钟,他松开一直抵在嘴边的手指,于黑暗中轻轻贴住向迩的颈间动脉。
夜晚过去了,他又一次挡住了罪念。
向迩不愿按照寺庙作息来,因而当凌晨两点半,全庙都集中起床了,他还窝在自己带来的小毯子里睡得很沉。向境之洗漱完,给他留了张纸条在床边,大意是自己在前殿,待他醒了如果愿意就过来,不愿意就留在这儿画画看书,或是随便逛逛。
而当向境之随一众小师傅背竹篮出坡归来,向迩早醒了,正在一片沙地上学写书法,背后跟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
能在第二天再见女孩是向迩没有预料到的。他早起后在前院做些简单的拉伸运动,刚抱出画架,转眼见窗外相同的位置,那个女孩站在那儿。
他隐约觉得对方可能不爱和人交流,便只朝她笑了一笑。女孩动动肩膀,这回没有逃跑,看他从屋里掩进墙后,又从墙后跨过门槛走进太阳底下,抬头确认日头方向,再倒退两步进了Yin凉地,也就是一片树荫下。
她盯着他手里那支黑乎乎的笔,她记得的,就是这支笔在他脸上划了一道,留了黑乎乎的印子,叫他看上去像山下老太养的那只黑猫,转一转眼珠,很机灵,像在盘算什麽似的。但她不喜欢那支笔,也不喜欢他脸上那道印子,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麽,想来就来了,就站在这地方,不需要靠近。
山上温差大,向迩夜里嫌冷,起床后还披着一件薄外套,但夏令时间日头盛,抹了还没两三笔,他就热得后背冒汗,手心shi漉漉,险些连笔都握不住。
他脱掉外套,见那小女孩仍旧站在那树前,身影一半躲着太阳,一半由它暴晒。可惜女孩这身冷白皮要变黑,紫外线辐射对身体也没有好处,他取了一张空白画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热”,举到头顶给她看。可那女孩不知是看不清楚,还是不识字,只看了那纸一眼,尔后继续盯着他,半天没有动静。
向迩不敢贸贸然接近,担心她今天一双完好的鞋子再丢一只,就把“热”字擦去,一笔一划地写着: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你叫什麽名字?你喜欢画画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接着他将画纸揉成一团,贴着地轻轻一送,那纸团咕噜咕噜滚了几秒,停在距离女孩有两三步距离的地方。女孩懵懂看眼纸团,后退一步,将肩膀缩到树干后,露出半张脸审视他。向迩看出她害怕,弯腰做了一个捡东西的动作,然后指指那纸团。
女孩不动,他又示范一遍。
好半天,女孩总算明白他不停弯腰的意思,犹豫着挪出身体,像个木乃伊似的僵直行走几步,蹲下捡起纸团。
向迩笑意还没涌进眼底,惊愕瞧着那女孩居然学他原先那样,将纸团贴地一扔,给他重新送了回来。她力气太小,那纸团只晕晕乎乎地撞了两下,停在一块小石子边上就不动了。
小女孩蹲着抱住腿,裹在布鞋里的脚趾不安地动来动去,她听到那人笑着问自己:“你叫什麽名字?你很怕我吗?”
她不说话,向迩又问:“你觉得我是坏人?”
女孩防备心很重,向迩连番问话,她都默然无声。当向迩作势要往前走一步,她绷紧了肩膀;又一步,她往后挪了一些;再一步,她受惊似的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想逃,又像被定了身,而眼睁睁看着那人走近,捡起那团皱巴巴的纸。
向迩把纸展开,送到她面前,说:“我是向迩,画画的,不是坏人。可以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吗?”
女孩盯着那堆模糊不清的黑字,以为那是朵黑色的花,抬起眼皮瞥他一眼,身体绷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人倒是反常地接受了。
“你今天过来,是想要回那只鞋子?它在房间里,我去帮你拿出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可以吗?”
那女孩不回答,向迩当她默认,进屋从木柜子上取下那只小布鞋,他用手掸走鞋尖灰尘,推门出去时,原位置已经没了人影。
原本还像只胆怯的小老鼠,草木皆兵,这时候胆子倒大了些,躲在向迩画架子正对的那棵树后面探出头来,好奇地盯着那幅未完成的人像。
向迩走路弄出大动静,女孩儿以树干挡住脸,从树枝间看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等了一会儿才又冒出一颗脑袋,怔怔看那画纸上眉眼带笑的面孔。
真奇怪啊,那人长得居然和她有八分相像。
向迩补完下垂的眼角,握笔半侧过身,没有直视她,而是望着地上一片影子,询问道:“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麽吗?想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
小女孩半晌摇摇头,向迩瞧见了,取下那张人像:“那好,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