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上去也好多了,但她觉得,毕竟是亲生父亲去世,哪有这么容易释怀。
宋暖温声:“贺离,别难过,好的坏的,没什么过不去的。”
短暂停顿一息,他漠然敛眸:“不难过。”
也许心底有过一点苦涩,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贺离声线凉薄,语气冷彻:“他死有余辜。”
宋暖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木讷住了。
地上的酒瓶子,空的满的,东倒西歪了一地。
他明明心里是不好受的,却还那么嘴硬,偏要和自己死死僵持。
虽然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宋暖还是想要劝慰:“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呀,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有血缘亲情的。”
“亲情?”贺离勾起平日里倦懒的笑意,但此时看上去那么嘲讽:“我用不着他尽半点父亲的责任,但他偏偏连个男人都算不上,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把一个人逼得如此愤恨地痛骂自己的父亲。
他的眼底,有着真真实实的憎恨。
宋暖怕说错话,只轻轻唤了他一声:“贺离……”
“那个人,表面上端的是贺程董事长,是媒体赞赏的正人君子,满嘴的经商道德端正品行,”贺离突然讥讽一笑:“其实就是个伪善的禽兽!”
宋暖想,他现在一定需要有个人听他诉说心事,她想做他的灯塔。
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少年的目光缓缓落向远处,定格于摆在电视柜的那个相框上。
良久。
“我妈妈去世十年了,”贺离浅瞳微眯,神情邃远:“死在离婚后的第二个月,脑溢血。”
宋暖有几分震惊,那天看到的相框里的那张老照片,那张被他用心保存的老照片,一定就是他的妈妈……
贺离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渐渐失去了焦点,他靠着沙发背仰躺着,似是极度无力,随后缓缓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部,“因为这里……留下了旧伤。”
怎么伤的?
宋暖想问,但又怕触及到什么。
他淡淡:“那个时候,他甚至连我妈的葬礼都不闻不问,才过一个礼拜,就往家里带了另一个女人。”
贺离陷入旧回忆的黑色漩涡。
他记得,他一开始,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义上是他继母的女人,虽然那时候,她对年幼的自己很好,也算是当作亲生儿子对待,但父母离婚,生母病逝,父亲冷漠,这一切的一切,在他心里的隔阂,都是不可能逾越的。
“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在家,哪怕假期也几乎不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尘封在心底的那些事告诉她,似乎不知不觉中,她成了自己的某种寄托。
宋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语气除了憎恶,似乎还有懊悔和自责。
宋暖有些明白了,什么叫父母离婚,连累的是孩子。
她在心里微叹:“贺离,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
“不,”贺离眸色一深:“是我错了……”
“那天晚上,我回了趟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神情冰冷嘲弄:“我看见,我所谓的父亲,掐着他现任妻子的脖子,扯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任凭她怎么求饶,怎么哭喊,都没用。”
透过略开的门缝,他看见他父亲在骂她,打她,踢她,砸了一地的破碎。
而他目睹事情的发生,也不过是在两个月前。
宋暖的心脏忽地揪紧,张了张嘴,涌上恐惧。
捏紧指甲盖的动作泄露了她的惊颤不安,贺离看在眼里,印证她此刻的所想:“你也不敢相信吧,贺东临,其实是个家暴的人渣。”
施暴多年,无人知晓。
“我以为那个女人是不敢报警,结果她死活拦着不让我去,后来我才知道,她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多可笑……”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被害者恐惧害怕所处的环境,却又对犯罪者产生情感和依赖,甚至反过来同情施暴者。
“当年我妈头部的创伤,也是他打的。”
“是我错了,我知道的太晚了……”
无情的人是犯罪之人,讨厌的人是可怜之人。
贺离阖了眼,眉睫之间是挥之不去的寒厉。
所以他说,贺东临是死有余辜。
在殴打现任妻子时摔倒,重创了头部,手术后还是没躲过突发性脑溢血死亡,那是他的报应,是他欠他母亲的。
他一直以为,他父亲只是太过无情,离婚也只是感情不合,谁知道,隐藏在黑暗里十年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现在贺东临死了,至死也没能见到自己儿子最后一面。
也许人在经历过一次死亡后,总会在尚还弥留之际幡然醒悟前半生的种种,所以那场手术后,他给贺离写了一封信。
那是作恶者的悔悟,原谅?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