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和她一起,实际上心里也在嫉妒她。
不是云舒自恋,而是,在这所不太好的学校,从高一到高三,她实在经历过太多太多这种事了。只是,没像今天这么过分而已。
云舒的成绩其实可以上实验高中,但爸爸没钱供她去,连三中都因为离家太远、不方便她做家务,被爸爸一口否决。
云舒的妈妈早就跟人跑了,留下云舒和她的弟弟云阳两个,还有一个酗酒的父亲。父亲不仅喝酒,还好赌,家里本来还算可以的家底被父亲几乎败得一干二净,自从父亲交上那几个“好哥们”之后,云舒就仿佛再也不认识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他变得暴戾、不讲理,常常殴打云舒和她的妈妈,终于有一天,妈妈再也忍不住了,就跟着别人跑了。
没有带走云舒或者弟弟。
云舒清清楚楚地记得妈妈走的那一天,那天是云舒的十岁生日,云舒的年龄刚刚步入两位数,按规矩是要大办的,妈妈想在老家摆几桌宴席,却被爸爸否决了。妈妈让云舒在屋子里躲着,云舒躲在床底下,听着爸爸打骂妈妈的声音。
啤酒瓶摔碎的声音、爸爸的巴掌甩在妈妈脸上清脆的声音、爸爸用衣架抽妈妈的闷声,云舒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舒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爸爸只是和妈妈闹着玩的,妈妈也时常这么和她说。
可云舒知道不是。
云舒已经十岁了,是个小大人了,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她听电视上说,这叫家暴。
于是云舒从床底钻出来,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推开门就对爸爸说:“爸爸,你不能打妈妈,你这叫家暴,家暴是不对的!”
爸爸费国勃然大怒,上来一巴掌把云舒抽到地上:“你这小biaozi,家暴个几把,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教我!”
云舒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妈妈见费国还要上来打女儿,赶紧拦住他,一把把女儿推进房间,就向着畜/生不如的丈夫扑了过去。
“要打就打我!打什么孩子!”
然后爸爸就真的打了妈妈。
妈妈的脑袋撞在了墙上,躺在地上不动了,有鲜红的血从妈妈的后脑勺溢出来,染红了已经不再雪白的墙壁。
爸爸也慌了,把妈妈送到了医院。医生说还好送来得及时,妈妈又不是撞到墙角,只是轻微脑震荡加上外伤,死不了。
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来了,带走了爸爸。
妈妈醒来之后,云舒在床头给妈妈削苹果,妈妈得知了事情的后续,说:“带我去警察局。”
云舒不肯,她要妈妈待在床上。可妈妈不听,妈妈推开云舒,径直赤着脚跑了出去。云舒手里的水果刀削到了自己的手,留下了一道丑陋的刀疤,现在还有。
云舒后来知道,妈妈向警察叔叔说,爸爸没有打她,是她不小心撞到头了。
然后爸爸就被放出来了。妈妈顾及家里没钱,没有住几天院就出来了。
出院的那天妈妈的头上还包着雪白的纱布,云舒喜欢雪白的颜色,干干净净的,但从那天起就不喜欢了。
夜晚,云舒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是老鼠,却发现是妈妈在收拾行李。云舒慌了,抓住妈妈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妈妈的箱子上,死活不让妈妈走。
妈妈对云舒说:“我受够你爸爸了,再见了,云舒。”
云舒就问:“妈妈,我呢?”
妈妈哭了出来,挽起袖子给云舒看那青青紫紫的伤痕:“云舒,妈妈对不起你,但妈妈真的受不了了,你看妈妈一身都是伤,妈妈一定要走,不然妈妈哪一天说不定就被你爸爸打死了。”
云舒沉默,她想,我的手上、身上,也都是这样的伤口呀。
云舒问:“那为什么你前几天不去法院告爸爸?”
妈妈也沉默了,然后她说:“你们小孩子不懂。”
云舒想说,她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十岁了,是个大人了。云舒想说妈妈你别走,我很快就长大啦。云舒想说,妈妈,就算你真的要走,带上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妈妈……
但是妈妈没有听。
后来妈妈暴躁了一些,压抑着怒气苦苦哀求云舒:“云舒啊,妈妈好累,妈妈已经为你忍耐了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妈妈吗?”
云舒哭得眼泪鼻涕直流,她说:“妈妈我理解你的呀,能理解的。”
但云舒始终没有从坐着的行李箱上移开。
云舒当时天真的以为,只要她坐住了妈妈的箱子,妈妈就走不了了。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妈妈不耐烦了,一把推开云舒,提着箱子就走。
云舒低低地说:“妈妈我爱你。”但她知道,妈妈听不见了,妈妈要走了,妈妈不要她了。
那她还爱妈妈吗?云舒思考这个问题,很多年了。
“爱。”但她总是得出这个答案,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