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瀼远远地听到动静,便知道是晚香回来了。果不其然,一抬头,便望见小晚香满面担忧地从蓝布帘子后面进来。殷瀼搁了小毫,朝晚香嗔怪地说:“在外面做什么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
奚晚香快步走到堂嫂身边,拉着堂嫂的双手仔仔细细看一圈,看得殷瀼忍不住笑了出来,说:“怎样?堂嫂可曾少了一根毫毛?”
晚香吐吐舌头,见堂嫂还能与她打趣儿,才松了口气:“若早知道冯姨娘会来,我就不出去玩儿了。”
“小晚香还知道反省,可见有进步。”殷瀼捏了捏晚香鼓鼓的腮帮子,笑得宠溺。
晚香就喜欢被堂嫂捏脸,她的手指清瘦又轻柔,让人觉得十分舒服。晚香又问:“不知冯姨娘这番前来,可曾说了什么?”
殷瀼望着面前这个小丫头,分明还是个未谙世事的模样,可眼神中却总见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坚定笃然,这些满是力量的感情,让殷瀼觉得莫名的安心,却又无端盈起对她的担忧。
殷瀼顿了片刻,见晚香眉目之间还是有着一层薄薄的紧张,若仍旧用敷衍之词搪塞她,把她当作孩童,那么想必这丫头也不肯善罢干休,因此便安慰地捏了捏她的rourou的手心,说道:“她来不过就为了她的两家布坊,在台门镇的这家布坊倒还好,送上来的账目盘算过之后也算是收支堪堪相当。而在邻镇的那家,天高皇帝远,状况大不好,又有先前的瘟疫,已是一蹶不振。婆婆自然对此事心知肚明,可她又什么办法,这些年便只能打肿脸充胖子,若让老太太看出来异样,自然会将布坊从她手上拿走。冯姨娘没什么靠山,身份背景亦瘠薄,能打得出手的便只有这两家布坊,她怎会甘心让自己的劣态暴露出来。”
“所以,那人来胁迫你,让你把布坊的账目掩盖好?好让她继续掌管这两家布坊?”晚香轻轻地说,语气中掩不住的对冯姨娘的厌恶。
殷瀼不禁莞尔,又端着严肃瞪晚香一眼:“如何措辞的?怎的叫胁迫了?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些,不能这样胡言乱语。”
奚晚香心下一凛,仿佛又看到当年因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堂嫂当街呵斥“闭嘴”的时候,忙抱着堂嫂的胳膊,软声软气地示弱道:“堂嫂~晚香知错了。”
殷瀼本就没打算真训她,只不过吓吓这小丫头罢了,便乐呵呵地说:“瞧把你吓得。冯姨娘不过让我好好再看看布坊的账,说布坊这些年在她的手下,一向都是生机勃勃的,哪有李四春所说的问题,不过是前几月的瘟疫,才让布坊看起来凋零了些。因而让我想明白了,再向老太太禀报。她还说……”
看来冯姨娘还端着死鸭子嘴硬,她亦是吃准堂嫂性子温和,不会无端与人争执,亲自上这儿不过是提醒堂嫂,明白自己的位置,长幼有别,应端正自己的位置,不可信口开河,做僭越之事。
对此,奚晚香不免嗤之以鼻,幸好掌事的是堂嫂,本就也没真正要针对布坊的意思,若掌事的是自己,哪能这样轻飘飘的三两句话,还拿着一副长辈的架子来提醒?那时候,恐怕此举只适得其反。
奚晚香正想着,殷瀼发觉她面上显露的淡淡戾气,殷瀼微蹙眉,伸手抚上晚香软白的面颊。晚香顿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冲堂嫂抿唇一笑:“婶娘还说什么了?”
殷瀼松开手,摇了摇头:“没什么了。”
还有的便是闺房之事了,冯姨娘凭着她一来便为奚家诞下清瑟,又一手替原配夫人带大了奚旭尧的经历,不咸不淡地讽了殷瀼几句,让她明白何为“妇道”,一门心思扑在钱庄上算个什么事儿。
女子,还是要以夫君为重。
没了丈夫的宠爱,亦没有子嗣,那么在这宅中就算有多能耐都不过矮人一等。这道理,殷瀼还是懂的。自然,若到时候虞氏为奚家添了男丁,其身份地位便水涨船高,瞧着如今忍气吞声的模样,怕是会欺负到殷瀼头上来。
可殷瀼着实没法子打起Jing神料理感情的事儿,本就没有感情,看着他压根儿没丝毫搏一搏的兴趣,又如何才能努力去争取?但如果就这样听之任之,未免给自己埋下隐忧。正如冯姨娘虽说,到时候只怕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少夫人站不稳脚跟,又如何护得晚香?
殷瀼心里别别扭扭,只垂首,手指轻轻抚着晚香的手背:“瞧你现在瘦的,手上都没什么rou了。我记得从前手背上可是有一个个小窝的。”
晚香窘,还能胖到那种地步么?!那时候胖,便觉得圆溜溜的浑然可爱,若这会儿再胖起来,怕是要遭人笑了!虽然她知道堂嫂不会真正笑她,可晚香才不愿意胖起来呢!饶是刻意吃得不多,脸上两团婴儿肥还那么顽固!
次日,殷瀼便执了账簿,将钱庄今年的大小事宜、瘟疫后重张旗鼓的明细都与奚老太太回报清楚了。瞥了眼站在一边的冯姨娘,瞧着她有些紧张的样子,便又从容地说,虽然钱庄与布坊本是同根同生,可说到底不是一人掌管,那么钱庄对布坊的状况便还是不甚明白的,因此还是得让冯姨娘亲自与老太太回报才算数。之前李四春不明就里便莽莽撞撞地前来,让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