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回神,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正在金麟宫里,这屋子里只有她和厉载誉,并无第三个人。
难怪此生她总是在暗暗留意厉载誉的字,大抵是前世死前想明白了。
厉青凝垂下眼,原本清冷淡漠的眸光忽而变得复杂起来。
她何曾怜悯过厉载誉,只觉得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
可现在,她的心却被拉扯得发疼。
不免去想,前世在金麟宫里时,厉载誉抬手的时候,是想同她说什么。
是求救,还是要同她交代什么事。
厉青凝双眸一闭,缓缓倒吸了一口气。
可现下一切也已是不可逆转,她救得了厉载誉么,她救不得,厉载誉继续服用那蝎尾藤会死,断了汤药也会死。
救不得,留不住。
可是,厉青凝转而又想,方才所见幕幕似乎与她所知的有所不同。
前世先登帝的是分明她,厉无垠是在她死后才坐上那位置的……
那她究竟读了那卷圣旨了吗?
约莫是没有的。
厉青凝蹙眉想着,可却什么也未想起。她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似乎就要抓住那头绪了,可手如攥风,什么也未握住。
在李大人施了针后,厉载誉渐渐能听得清些声音,也看得见些许事物了。
他微微侧过头,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
厉青凝淡淡道:“皇兄。”
厉载誉张了张唇,许久才哑声道:“今日……如何。”
厉青凝道:“和昨日无甚不同。”
“国师……可还在天师台。”厉载誉声音轻得几近于无。
厉青凝靠近了一些,唯恐厉载誉听不清声音,“不错,国师仍在天师台。”
“那蝎尾藤……”厉载誉又呢喃般道。
厉青凝丹唇一动,心似被刀剜了一下,竟还觉得有些疼。
她淡声道:“皇兄且听我说。”
厉载誉瞪大了一双浑浊泛红的眼,似是想将她看得更清楚一些,“你说。”
“蝎尾藤无解,若是停用汤药,体内的毒素便会渐渐消失,但药瘾却会将人折磨半载之久。”厉青凝面色冷淡,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慢。
厉载誉喉咙里逸出一阵急切的换气声,似是喘不上气一般,他将手臂从锦被里伸出,似是想举起,却无甚力气。
厉青凝伸手去覆住了他的手背,接着又道:“但蝎尾藤的毒会啮噬五脏六腑,毒素是能退,可五脏六腑的伤却是好不得了。”
“为兄……”厉载誉的手方才还颤抖不已,在听见这话后陡然一停。
他眼眸只颤了一下,而后便动也不动了。
厉青凝攥住了他的手,紧闭的唇继而又张开,“皇兄,你可知我今晨查到了什么。”
厉载誉未说话,似是怔得回不过神了。
“前段时日,我派暗影到了凤咸城,暗影报回消息,凤咸王在王府的寝屋中数日不出。”厉青凝说得极慢。
她顿了一下,又道:“此事多少有些古怪,昨夜我命人去查了凤咸王的亲兵,无一留在凤咸城内。”
厉青凝凤眸一敛,竟不大忍心看厉载誉面上的神情,她合起眼道:“皇兄定有话想问,不错,暗影报回消息,称凤咸王身侧的一位亲兵,扮作马夫同商队一齐到了妥那国。”
她说完才睁开了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来,“想来皇兄也清楚这意味什么,那我再提国师一事。”
厉载誉这才动了动干涩的眼,气息不由得又弱了许多。
“这几日,国师确实在天师台中,但皇兄可知他做了什么。”厉青凝淡声道。
“你说。”厉载誉哑声道。
厉青凝丹唇微动:“东洲大不如前,天灾不断,边疆屡次告危,这究竟是为何。”
“为何……”厉载誉道。
“国师动了龙脉。”厉青凝一字一顿。
厉载誉怎么会不知龙脉是什么,他闻言欲要抬起手,可手背却被厉青凝按着,抬也抬不起。
“雾里镇在龙脉之尾,本是万福之地,可为何会地动不止,是因龙脉断尾了。”厉青凝冷声道。
她只停顿了一瞬,又道:“世间灵气皆从灵脉中来,灵脉中蕴藏的灵气,无疑不可估量,人欲登仙途,不可没有灵气。”
厉载誉眼眸一转,无神地望向顶上的纱幔。
厉青凝道:“天子垂危,方能轻易借到龙脉,可若想登天,还需一物。”
“何物?”厉载誉喉咙干哑得似被撕裂了一般。
“是气运。”厉青凝声音极其平静,“国师还碰了国运。”
厉载誉目眦欲裂,大张着嘴似是想谩骂出声,可喉咙里却只发得出沙哑的“啊、啊”声。
厉青凝淡声道:“凤咸王确实勾结了妥那国,而国师也必不会放过东洲,如今东洲内忧外患,皇兄能做什么。”
她未问厉载誉有何打算,问的却是厉载誉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