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的时候,微不可查地轻轻松动了那么一小下。
夏夜霜先是被她的这个马屁给拍了个通体舒畅,等听完了杜云歌详细的要求之后差点没当场表演一个什么叫怒火攻心之下一口凌霄血血溅三尺:
“我的好门主哟……你以为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吗?要是放在没个深厚家底的别门别派里,别说只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留疤了,伤得这么重,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眼看着杜云歌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夏夜霜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口劝慰道:
“而且人家草原儿女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哪怕留了伤也不要紧,不耽误嫁娶。要是她未来的爱侣介意这点东西的话,那就说明这根本就不是发自真心的爱,对不对?”
杜云歌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便趴在薛书雁的床边絮絮地跟她说话,说着说着就又难受起来了,只觉自己真是不学无术得很,可是这也没办法呀,她又不是偷懒耍滑,是真的学不会!
云暗雪门下的那些弟子里不乏天资聪颖之人,短短几天过去就能练熟一套基础剑法了,可是她呢?好几个月过去了,还在学习怎么挥剑呢;凤城春门下的弟子里不乏过目不忘的能人,当同样都是从一本书开始看起的弟子都开始看那些高深奥妙的武学典籍了,杜云歌还在那里对着最基础的书苦苦挑灯夜战呢。
凤城春和云暗雪都劝过她,说各人有各命,不要强求,杜云歌也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在这方面有点欠缺,再说得不客气一点就是八窍通了七窍——一窍不通,她平日里已经看得很开了,然而在面对自己学艺不Jing造成的如此血淋淋的后果的时候,便前所未有地自责和自我厌弃了起来:
“……都是我不好……”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又哭出来了,晶莹的泪水洒在薛书雁身上白色的纱布上,瞬息之间便渗了进去,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圆形水痕。
薛书雁看着泣不成声的杜云歌,突然就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要为我哭呢?”
她伤得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rou,尤其是为了护着杜云歌,她是直接覆在了杜云歌身上的,背后直接就被那头猛狼给抓得皮开rou绽了,只能趴一会坐一会。
换作像她这个年纪的其他人的话,乍然伤得这么重,怎么着都要哭几声、流点眼泪下来,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点,而且都伤得要去了半条命了,怎么哭都不会被人厌弃的。
然而即便如此,她面上的那种冷定的、淡漠得都有些不近人情的神色也没能被如此剧烈的痛楚化解多少。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杜云歌,丁点儿要哭的意思都没有,当她用那双黢黑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他人的时候,饶是个成年人也要被这种独狼狼崽儿的眼神给看得有点心里发毛,然而杜云歌哭得稀里哗啦、泪眼朦胧的,自然就顾及不到这一点了。
她抽搭着说:“都是我不好……我学艺不Jing还跑去后山玩,你不该来救我的,我自己犯的错,怎么好连累你啊?”
薛书雁怔了怔,突然那好似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多余表情的唇边,便有了一丝极为细微的笑意出来。她身为一介混血,不管是在胡人那里还是在汉人这里都吃不开,但是今次在妙音门里,倒是有人比她那从未有过影儿的生身父母更为关切她了,使得她再怎么善于克制自己,也不得不为这份全然赤诚的心意动容,低声道:
“别哭了,我没事的。”
“你妙音门救我们一命……我自然也是要保护你的。”
她艰难地伸出手去,给杜云歌擦了擦眼角。杜云歌脸上和头上的那些之前在后山被泼得满头满脸都是的鲜血与蒙上去的尘土,已经被侍女们提来的一桶一桶的温水给彻底洗净了,还换了身崭新的衣服,这么一看,又是个粉妆玉琢、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倒显得薛书雁伸出来给她擦脸的那只手黑得有点格格不入的意味了。
——只是薛书雁从来不是会被这样的小事给困扰住的人,可以说,能让她切实感到困扰和迷茫的,必只有可能是类似于天下家国与内外相争这样的大事了。
所以她丝毫没有半点惭愧或者自觉不如的意思,照常擦了擦杜云歌的眼角,轻轻笑了笑:
“那按你的说法来,我学艺不Jing,没能护着你……也是我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
“你哭个什么呢,傻姑娘。”
杜云歌这一瞬间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两副画面。在一副画面里,她还是那个小小的、坐在薛书雁床前,被她这一番神奇的歪理给歪得哭都哭不动了的小杜云歌,是看不清薛书雁的神色的,眼前只有一大片朦胧的水色,倒是把那难得轻快的语气给尽收耳底了;另一幅画面则是她以俯视的角度看下去的,这样一来,薛书雁唇边那一抹实实在在的笑意,便被她全数收在了眼底。
从这一刻开始,杜云歌的梦境便混乱了起来,俨然是将要醒来的征兆了,所梦见的东西也开始跳来跳去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亏得杜云歌还能推断得出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景象:
一会儿她梦见的是衣衫褴褛的薛书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