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把外面的几个火盆全都移进去,这样一来,外面的空气是冷下来了不错,可碧纱橱里倒也真的温暖如春了。
峨眉山风景秀丽,地势高耸,在这初冬的清晨,哪怕之前这偌大的屋子里还烧着好几个火盆也依然有那么点冷飕飕的意思,更别提刚从外面打进来的水了,要是一打上来就饮一口,怕是要从喉咙一直凉透心,所以薛书雁才贴心地给杜云歌把水温给调到了将将好的程度,生怕冻着自家门主。
杜云歌伸手一探,就知道自家师姐的这些细微之处的用心关照了,心下感动得很,便匆匆洗漱了起来。她的头发睡觉的时候一直是散着的,起床了之后也只是用一根与外衣同色的绸带松松扎起,然而等她也用青盐擦过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她不会梳头。
以前在妙音门的时候,都是有专门的侍女给她梳头的,可是她在峨眉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哪里找人来给她梳头呢?虽说峨眉派的掌门已经叮嘱过“要好生招待贵客”了,但是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去麻烦人家,也忒不值当,更何况杜云歌眼下连熟悉的人近身都不太习惯,更何况这些本就不认识的人呢?
正在这时,薛书雁在外间敲了敲碧纱橱的木头框子,问道:
“怎么了,云歌?”
——就好像她的目光果真能够连这仅有的一层碧色的薄纱都能穿得透、住在里间的杜云歌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她尽收眼底一样。
杜云歌一听到薛书雁的声音,就知道是能够帮她解决问题的人来了,毕竟素来沉默寡言的人看上去便要比那些满嘴花言巧语的家伙可信几分,再兼以薛书雁素来讷于言而敏于行,连凤城春都夸过她呢: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正儿八经的,那交到书雁的手里绝对没错!”
所以杜云歌想都不想为什么她刚对着梳妆台愣了不到数息的时间薛书雁就能发现她的困窘之处,只向她的师姐一叠声求救道:
“师姐师姐,你会不会梳头?”
薛书雁微一点头,便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那把牛角梳:
“我来吧。”
于是当天一早,杜云歌便是顶着和薛书雁一模一样的发型出门的,一位前往峨眉的习武堂,一位前往峨眉掌门处品茶谈天。就在两人并肩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就连杜云歌都隐隐听到了不少峨眉弟子的嬉闹声和意味不明倒吸冷气的声音,但是再定睛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薛书雁身形高挑,梳着高马尾也显得利落英丽,还颇有几分飒爽的感觉,但是同样的发型放在杜云歌的身上便丁点跟英气和干脆这些的词都搭不上边,倒不是难看,只是这明显不是她的风格的打扮,让人看了便无端有种被打上了别人的标记的感觉。
等到杜云歌如约来到峨眉掌门那里的时候,峨眉掌门已经泡好了茶等着她了,杏绿色的茶汤就那么一小汪,搁在白瓷茶碗里的时候便愈发有种清澈透亮的感觉,近前之后,更是一阵若兰似蔚的馥郁幽香沁人心脾。
杜云歌在妙音门内可谓是尝遍了天下好茶,略微一闻就能知道这是什么:
“西湖龙井?”
峨眉掌门欣慰一点头:“不错,正是今年的明前新茶。就剩了这么点了,一直舍不得泡,原是想找个闲散的时候好好坐下来品茶的,未曾想门主来了,那正好拿出这个来招待贵客——远来是客,门主先请。”
杜云歌当即便侧身一让:“无德无能,不敢在掌门面前托大,还是掌门先请。”
峨眉掌门笑道:“本来今日找你也没什么要紧事,无非就是和小辈一起品品茶而已,还请门主不要这么拘礼,松快下来就是。”
正在她们说话的当口,有侍女送来了配茶的茶点,共计六样Jing巧的素糕点放在一个梅花攒盒里,先不说好不好吃,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得很,在梅花攒盒的最中间放着的,是杜云歌小时候吃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糖,也是让夏夜霜头疼不已、三番两次地写信给峨眉请她们少送点这东西来要不杜云歌会牙疼的罪魁祸首。
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高明,看到这玩意儿之后,峨眉派掌门和杜云歌便齐齐笑出了声,那种过分客气的拘礼又疏离的感觉便刹那间就在她们之间消失了。
西湖龙井素有盛名,“茶新香更细,鼎小煮尤佳,若不烹松火,疑餐一片霞”说的便是它那存之弥久而不散的清香,在西湖龙井中,尤以明前茶和雨前茶最为著名,其中的正宗明前龙井一年也就产出那么几棵树的量,无非会这么珍贵了。
杜云歌端起手中的茶盏,发现那一汪杏绿色的茶汤底果真有数枚被冲泡开了的明前龙井叶,芽芽匀齐,直立成朵,栩栩如生,哪怕只是这么看着也颇为赏心悦目,小饮一口之后更是唇齿留香,便由衷地赞了一声:
“好茶!”
这可算是把峨眉掌门的话匣子打开了。这位老人原本就醉心于风雅之事,在遇到了杜云歌之后更是将其引为知己,两人谈天说地了好一会,不知怎地就说到了琴上。恰巧峨眉掌门对妙音门的天魔